转眼又到十二月初六,张忱翊的十一岁生辰。张家人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宴会,张忱翊也没闲着。外人看来张忱翊是张家嫡子,过个生辰肯定少不了大阵仗,可事实并非如此。张奕不是个喜欢张扬的人,对后辈的教导之中也自然也少不了节俭朴素,所以张忱翊的生辰从不大张旗鼓,除了张奕请来的几个信任伙伴和张泽一家人,宴会上基本也没什么人了。张忱翊更忙,每年生辰下人们准备完也可以一同来享受晚宴,他却得早早地就接受张奕的检查,和唐晨星“一决高下”。去年他有点懈怠,没能接下唐晨星最后一招,被张奕一顿好教训。所以今年他为了打败唐晨星可算“用心良苦”,可不只是他在潜心修习,唐晨星的进步也不小,实际上这难度对张忱翊来说是不减反增。
今年老天没辜负他的一片苦心,他和唐晨星在晚宴前的对决之中打成了平手,张奕也没什么不满意,开始了晚宴。
一切都很自然,欢声笑语接连不断,觥筹交错之中没有任何客套。每个人都是真的享受,也是真心实意地为张忱翊又大了一岁而开心。
奇特的是,张家的晚宴不需要乐师——因为张忱翊自己就是。他虽然没有高超的琴艺,也不会写词作曲,但他学每一首曲子都很认真,学成后弹得有模有样,听来也算享受。
不过今年的晚宴有些特别。张忱翊在莲花湖上的长廊下挂满了解愿灯,说这是他为所有人准备的。解愿灯下挂着风铃结,灯火如星,铃声如风,叮叮当当,悠悠荡荡。
下人在长廊聚堆,张家几位就在院中那棵桂树下围坐,没有灯,面前有的只是张忱翊点起的一簇篝火。晚风过时,一点一点火苗便欢快的跃动,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给这十二月的寒冬添了分热闹。
今年的兰阳还没有下雪。
“小翊今年想的主意还挺有意思,不点灯点篝火。”张泽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这鬼点子哪儿来的?”
“其实也没什么,就突然想到的。”张忱翊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了看旁边的槿央——槿央前些日子拿到《清风记》的拓本,里面有一章描写草原百姓的风俗,他们于烈日下游牧,于浩瀚星河下日夜虔诚祈福,围着篝火,将他们最诚挚清亮的歌声献给他们的神明。宁家主用了大量笔墨描绘出这样的一幅画卷,自然吸引了槿央的注意。她也想到草原去,吹吹那里的风,去见见那里人们黑的发亮的脸颊。
但她去不了。于是张忱翊点了篝火,也算是哄哄槿央。
“哪儿啊,他是为了让槿央开心,”张清逸不会喝酒,以茶代酒:“槿央听说草原人都是点篝火他才特地准备了篝火。”
“槿央想的话,等天暖和了就去吧,二弟也一起怎么样?”木莲给张奕斟满了杯子里的酒,笑道。
“就是就是,正好我也没去过呢。”张忱翊附和道。
“好啊,正好也带我家小子去见见世面。不过说起草原,上次我送给大哥你的那块西域古石怎么样?”
张奕疑惑:“什么古石?”
“啊呀我给忘了!”张忱翊一拍脑袋,不好意思道,“前段日子二叔让清逸哥送来一块石头,我让下人放到一边儿去了就没管,结果就给忘了。”
张奕微怒:“你能不能长点心?”
“对不起啦。”
张泽忙圆场:“大哥也别怪小翊,没看正好,不如现在咱们一起去看看,正好叫上晨星一起。”
子桑越看到这里,突生疑问。
为什么张泽会好端端提起并不在场的唐晨星?
“晨星啊,”张奕顿了顿,“你知道,这十二月初六晨星是向来不在我身边的。”
“也是,那算了吧。”
几人走到院子里一个没什么人去的角落,借着篝火微弱的亮光看清了那块石头。花纹已经变了,和刚送来相比,西域的诡谲气息淡了不少。张奕摸了摸,手感光滑舒服。
“的确好看,不过这么好的石头你不自己留着,怎么想起来送给我了?”
“我这么多年都在外头玩,清逸多亏大哥大嫂你们照顾,我这不是得感谢感谢?而且大哥你家也不缺什么奇珍异宝,送什么都没什么意思,我看这石头还挺新奇的,就送给你们了。”
张忱翊抬头看了张泽一眼:张泽在笑,但笑得极其不自然,言语恭敬得以至客套,让人怀疑他下一秒是不是就该点头哈腰。
“二叔你不用这么生。”
张泽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嗨,这不是在外边儿跟人客套惯了吗。”
张奕也不怪他,反倒回了一句:“看来你还是没把这当成自己家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张泽讪笑了两声,眼里闪过一丝狠戾。
只可惜当时没有人注意到。
“一转眼小翊都十一了,”张泽转移了个话题,拍了拍张忱翊的肩膀:“还有不到十年就及冠了,到时候张家家主就是你了。”
张忱翊谦虚了几句,张奕却板着脸没有表情。
“别二叔夸你几句你就嘚瑟,家主之位不是世袭,有能力才能做家主。”
话一出口,气氛瞬间尴尬。
常人听来可能没什么,可张泽不一样。他是有天赋的人,但却没比过一个普通的张奕。张奕这么说,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张泽没有能力?
木莲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轻拍了拍张奕:“好了奕君,小翊也没说什么啊。”
说完,还给张忱翊使了个眼神。
“对啊对啊,我倒觉得清逸哥当家主更可能,清逸哥可是二叔你的孩子肯定厉害,毕竟有其父必有其子嘛。”
子桑越不由得感叹张忱翊的机灵。
张泽摆了摆手:“胡说什么你,清逸可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