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桑越也不管张忱翊,张忱翊怎么闹腾,他都在旁边拉着张忱翊:要是子桑越再老一点儿,张忱翊再幼稚点儿,说是父亲带孩子就丝毫不夸张了。
“闷蛋你看那棵柏树,”张忱翊闹累了,索性直接坐在剑上:“原来那么高。”
“嗯。”
“它就叫柏树吗?有没有名字?我上午看封剑阁后面那个断崖都有个牌子告诉我它叫断情崖。”
“它叫春秋。”
“春秋……柏?”
“此柏百年立于山巅观日升月落,故名春秋。”
“很有寓意呀,是你起的名字吗?还是,你那个朋友?”
“故友风华命名。”
“你的朋友也叫风华?”张忱翊一拍脑袋:“是你的剑名和你朋友的名字一样吧。”
子桑越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封剑,断情,于凡尘中观春秋。”
“封剑……断情,春秋……”
“你知道吗,这些名字都是他起的。”
“封剑阁,断情崖,春秋柏?”
“还有凡尘巅。”子桑越扬起手,就像一位皇帝在骄傲地指点江山版图:“封剑,断情,后于凡尘中观春秋。这山,就叫凡尘。”
张忱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你知道吗,封剑阁里的剑认主了,断情崖的花也要落了,凡尘未破,春秋仍在……春秋仍在。”
这是在和谁说话?
反正肯定不是在和我说话。张忱翊想。
张忱翊看着近乎自言自语的子桑越,沉默了下来。
“风华,六年了,冬天要来了。”
“第六个冬天要来了。”
张忱翊突然就拉住了子桑越。
“怎么了?”
“冷,你让我拉一会儿吧。”
这天晚上两个人还是去了柏树底下坐着,一直等到天黑。当黑夜彻底降临,星辰也铺上了两人的肩。子桑越一直没有说话,张忱翊索性也一声不吭。两人都各怀心事,谁也没有出声。
最后还是张忱翊先开口了。
“走吧闷蛋,很晚了,你就穿这么点会染风寒的。”
“嗯,走吧。”
山中还有几只倔强的秋蝉在鸣叫。
“这都快冬天了还有蝉啊。”
“生命总有奇迹,没必要大惊小怪。”
“那你说心结有奇迹吗?”
子桑越顿住了。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随便一说,你别放心上。”
两个人到了山脚的小溪旁边。
“如果你压力大,心事重的话,可以像我白天一样站在山里喊一喊。”
“扰人清静。”
“你要是能在这荒郊野岭找出第三个人算我输。再说了,就算不小心打扰哪位大爷清净给他道个歉就好了,有事不能憋着,会闷坏的,要发泄出来。”
“我的压力不大,你想多了。”
“压力不大的人就算每天皱着眉头也不会给人死气沉沉的感觉,充其量让人感觉他很凶。但你不一样,我跟你在一起感觉很难受,低气压。”
“……会很难受吗?”
“不是说你无趣,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你这个人心里的事很重,不愿意和人交谈,虽然你脾气挺好,但是还是让我发怵。”
“发怵?怵什么?”
“说实话,你让我怕你下一秒就会想不开。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要拉你吗?你的眼神是死的,你笑着说第六个冬天就要来了的时候,我害怕。就害怕你从剑上跳下去或者怎么样的,那个时候我就有种强烈的感觉,我觉得我应该拉住你。”
“你想太多了,不会的。”
“我没理由相信你不会……你今天特别奇怪,太奇怪了。”
“怎么会没理由,”子桑越敲了敲张忱翊的头:“这还有一个徒弟没有教好,这就是理由。”
张忱翊偷偷地看了一眼子桑越。
月光下的子桑越很美,是超越俊俏的美,说眉目如画毫不夸张。也许是光的作用,子桑越白天那种压抑感淡了很多,本来恬淡的气质也更明显。
“你说真的?”
“我说真的。”
“那就好。”
张忱翊突然跳起来从路边的树上摘了两个石榴,然后快步跑向了小溪,子桑越不紧不慢地跟在他后面。
晚上的溪水冰凉,张忱翊也就简单地冲了一下石榴。掰开,里面是一粒一粒的粉红果实。
“给,吃点吧?”
“嗯。”
张忱翊想也没想,喂给子桑越一个。子桑越愣了一下,耳朵悄悄地红了。他赶忙装作毫不在意,转过头去洗手。
“这个好甜,果然活到冬天的石榴都是赢家,你尝……哇好凉!”张忱翊话还没说完,脸上就被子桑越泼了水。
“你又闭眼了,我说过,你我的距离这么近,你再闭眼,防线相当于全部崩溃。”
“你这么泼水,是个人都会闭眼吧!”张忱翊抹了抹脸继续吃石榴:“都晚上了,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
“再说了,我根本不想对你设防。”张忱翊说着,又是一颗石榴送到了子桑越嘴边:“你这么可靠,我应该放心地把弱点都告诉你才对,反正你会保护我。”
“你哪里来的自信。”
“就是自信咯。”张忱翊躺在了草地上,指着天空:“你看,今儿星星真好看。”
子桑越也抬头,静静地看。
“不仅星星好看,月色也很美。”子桑越说。
张忱翊突然不看星星了,转过头改盯着子桑越看。
“不仅月色好看,你也很好看。”
子桑越按照老规矩敲了张忱翊一下,刚想开口,就被张忱翊打断了。
“不是油嘴滑舌,是肺腑之言。还有一句更真心的你猜是什么?”
“肤浅。”
“接下来这句只有肤浅如我才能说得出来,一般人还说不出来,你真的不猜?”
“你不仅肤浅,而且无聊。”
“哎,本来想夸你的,你这么说我,我就不说了。”
“随你说不说,回居安阁。”
“你这人,没情趣,本来想说月亮都没你好看的,现在,哼,你还没泥巴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