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臧突然拍桉而起,面色冷肃地盯着郑道周,“堂叔既已改回郑姓,不知是明臣耶?是日臣耶?”
郑道周闻言浑身一震,眼中露出迷茫神色。
郑克臧突然的喝问犹如一道雷霆闪电,直击郑道周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了小时候的画面,那时每日晚间父亲总是独依在院亭一角遥望西边,眉目间有一抹化不开的愁绪。
有时他会走过去抱住父亲的腿,而父亲会蹲下来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轻声细语地跟他讲中国的故事。
是什么时候这段记忆被自己遗忘了呢?郑道周也不记得了,可能是遗忘的太久了吧。
“自然是明臣。”记忆一闪而过,回过神的郑道周声音干涩地回答道。
郑克臧心中叹息一声,他突然明白了叔祖将堂叔派来的另一用意,自郑道周这代起,他们天然地心态上更倾向日本,不知不觉间就代表了日本的利益。
幸好还有叔祖坐镇,不然郑氏在日本的势力恐怕要尽数被德川幕府收入囊中。
郑克臧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已命人在王城左近收拾出来了一套宅子,便赐给堂叔了,今日就从馆舍搬出来吧,都是郑家人,日后你这一支有人再来东宁也算有个家。”
郑道周轻轻咬了下嘴唇,跪地叩首道:“谢殿下赏赐。”
“堂叔自小在日本长大,有感情我可以理解,但立场问题不容含湖,为了东宁的利益在日本活动奔走才是祖父和叔祖他们对堂叔这一支郑家人的期许吧。”
“至于堂叔一直担心的贸易问题不免耸人听闻了,日本日常刚需的糖、茶、生丝等物皆由东宁处购得,先王时代交易额缩减是“锁国令”之故,如今“锁国令”已平稳实施,更何况还有了东宁糖这等品相绝佳之物,幕府岂可再缩减贸易?”
接着他声音激昂起来,“况且在对日贸易一事上东宁也不是没有准备,今年军械司复原了崇祯年间铸造铜铁复合炮之法,所需铜量大大下降,参政司也派了人去朝鲜开辟新的硫磺贸易渠道,我说这些你可明白何意?”
郑道周郑重一礼,“殿下之意道周明白,回日本后当全力辅助家父在幕府内斡旋以促使将军答应殿下要求。”
郑克臧点头微笑,“堂叔不忙着走,等过几日和赴日使团一起出发吧。”
郑道周点头应下。
按照郑道周遣使加深外交沟通的建议,郑克臧命郑斌全权负责对日遣使事宜。
最终以礼部右侍郎孙康为正使组建了近二十人的使节团,带上各种名贵礼物和东宁的特色商品准备前往江户拜见五代将军德川纲吉。
郑克臧特意下令南、北安抚司搜集东宁土着民饲养的平地、泰雅、布农三个独有狗种,每个品种挑选出品相最好的两对公母幼犬作为郑克臧送给德川纲吉的私人礼物。
同时,他还给德川纲吉写了一封亲笔信,着重强调了明郑和日本幕府的友好历史并在信中大赞幕府的“锁国令”,言称若非东宁地小物贫,不得不发展贸易,也当如日本一般闭关锁国,隔绝西夷宗教荼毒儒家礼义。
他之所以这么说一是为了投其所好,德川纲吉此人十分重视儒学,对于天主教和他的父祖一般持反对态度,二是加固幕府“锁国令“影响,在这种情况下日本统治者没有动力建造大船,更有希望拿巨大木料来进行东宁糖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