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
落雪呆愣在了原地,静静地凝望着那不远处的人,她很努力的想要使自己的那颗心平复安定下来,可只要一对上湛卢止的那双漆黑的眼眸,落雪的那颗心便会止不住的狂跳。
“咚咚咚”的扰的她心烦意乱,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了,只知道湛卢止说,“我想让你扪心自问一下,看到我这副模样站在你的面前,你的心……可曾痛过,哪怕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也好。”
低沉沙哑的嗓音魅惑着她的心,落雪一时间顾不上思考什么了,只是顺从着自己的心,下意识的点了下头,“有……是有过的。”
她刚刚之所以不想承认,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这种感觉而已。
于她而言,湛卢止究竟是意味着什么?
朋友?君王?还是其他呢……落雪不知道,但冥冥中她的心已经是帮她做了决定。
落雪的那一声“有过”,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轻轻的划过了他的心尖儿处,痒痒的……莫名的喜悦在他的心里游荡开来。
湛卢止嘴角止不住的上扬,眉眼里满是喜悦之色,刚刚听闻噩耗的那点儿不愉快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所以……你刚刚真的有心疼我是吧!”湛卢止仍旧是有些不敢置信的说着,目光沉沉的看向了她。
落雪闻言,忍不住失声笑道:“是是是……作为您的臣子,心疼您的身子也是臣应该去做的事情。”
闻言,刚刚还眉眼俱笑的湛卢止,脸上的笑意顿时便减退了大半,喃喃自语的苦笑道:“原来……你仅仅只是把我当成了你的君王而已。
呵……不是君王还能够是什么呢?
难道自己还能够去奢求她,喜欢一下自己吗?”
在他眼里的落雪永远都是与众不同的存在,与其他的女子相比较起来……别看落雪生的这般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除了这张脸生的极其媚艳,剩下的……还真是和一个女子扯不上半点的关系。
别的女子最爱化妆容,做女红……又或者是琴棋书画这一类的玩意儿,而落雪却是通通都不喜欢。
性子就像是个男子一般,生来就喜欢舞刀弄棒,要么就是关在她的药房里去捣鼓她的那些瓶瓶罐罐。
她的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清冽的药草香,那是湛卢止迄今为止闻到过的最好闻的味道,比他后宫里那些庸脂俗粉们身上的胭脂味儿,不知道要好闻上多少倍。
细说起来,当年湛卢止第一次见到她时的场景,想想还觉得自己有点儿尴尬。
那个时候,他出宫去给厉亲王祝寿,他也正是在那个寿宴上认识到了她。
那个时候落雪完全还只是一个奶娃娃,像是一个小糯米团子一样,脸圆圆嫩嫩的谁见了都想要去掐一下。
可这个小糯米团子,只是看起来很可爱而已,实际上却是个凶巴巴小姑娘,腰间佩戴着一把小短刀不说,身上还暗藏了许许多多的暗器。
例如,她头上的玉簪子里面是藏着毒药的,可以杀人于无形,还有袖口里面暗藏着的弓弩,可以于十丈之外夺人之性命!
还有一些像银针,飞镖那一类的小东西,藏在了她的衣袖,鞋子……很多的地方。
她那副样子看起来,活脱脱就是他暗影侍卫的模样的打扮。
也正是在这一天,湛卢止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从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的暗自喜欢上了她。
湛卢止直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一天她为厉亲王送上的贺礼竟然是一只足足有六寸之大的毒蝎子,特别提醒……那只毒蝎在她送给厉亲王的时候还是活着的。
当时,在场上的人看到她送去的礼盒中,躺着的竟然是那么大的一只活毒蝎时,那些个妇孺孩童们被吓得躲的躲,逃的逃,甚至有几个离近看的妇人们当即便被吓得晕厥过去,后来还是在落雪的施针下才渐渐苏醒过来的。
当时,周围的尖叫声,哭喊声和一旁看戏之人窃窃私语的嘲笑声,对她的鄙夷声混合在了一起。
而那个生的像个糯米小团子落雪,脸上却看不到任何一点儿惊慌之意,对周遭的一切全部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甚至她的眉眼都笑的微微弯了起来,像是个小月牙一样。
奶声奶气的向厉亲王介绍着,她手中正张牙舞爪的毒蝎,“厉亲王,这只毒蝎可是我们巫族中人养了整整几十年的小宝贝,用来泡酒喝是最好不过的了,不仅可以改善您的体质,最最重要的是……它还可以让延年益寿。”
至今湛卢止都还记得,他的亲王叔是怎么颤抖着手,脸上还勉强挂着一抹笑意,将那只毒蝎从落雪的手中取过去的。
若不是因为当场有那么多朝中大臣们在,碍于面子厉亲王也不好当场发怒,也只能够是忍受着恐惧去将落雪手中的毒蝎给结过来了,湛卢止估计他的亲王叔恐怕就是在那个时候记恨上落雪吧。
在落雪成为了巫族圣女之后,厉亲王几乎处处都在同落雪作对,看落雪根本就没有顺眼的时候。
要知道……厉亲王如今可是已经有八十的高龄了,湛卢止想自从那天寿宴之后,厉亲王估计没有少喝用那只毒蝎泡的酒水吧。
早知道,厉亲王是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湛卢止早就应该在那个时候就阻止落雪不要将那个宝贝送给他的。
得了好处还卖乖,简直是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极处。
要知道,厉亲王可是几乎每天都要参上一本关于落雪不好的事情的。
后来湛卢止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便找了个借口罢免了他的官职,让他回家养老去了。
其实,落雪如果不是因为被选为巫族圣女的缘故,说不定她真的会成为她设想中的那样一个人物。
游走四海,劫富济贫,成为一代女侠。
只可惜,天总是不遂人愿,她后来还是没有能够成为一代女侠,而是将那些刀枪棍棒全部都锁到了柜子里尘封了起来,洗手碾药……制药,试药几乎成为了她生命中一切。
为了当好一个巫族的圣女,落雪真的舍弃了很多她所钟爱的东西。
生为一个圣女,礼仪教养必须要比宫中的女子还要好上几倍,明明是像个假小子一样的她,被逼着学了整整三个多月的女红。
那个时候,湛卢止还记得她的那两双手上的十根手指,已经是被针给扎的不能看了。
十根手指,一个个肿的根本连笔都拿不起来,甚至就连吃饭都变的很是困难。
湛卢止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才熬过那段时间的……从一个假小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名门闺秀,落雪只用了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虽然她的女红到后来也算不上是极品,但也算的上是中上等了。
落雪不知道的是,她第一次绣下的荷包,被他给秘密的珍藏到了现在。
丑是丑了一点儿,但湛卢止只要一看到那个荷包,就能够想到当初那个拼命努力学着怎么成为一个大家闺秀的她。
不得不说,湛卢止在她的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坚强,不屈,隐忍……最重要的是取舍。
她永远都知道,什么才是她真正应该去选择做的事情。
还记得落雪刚刚进入到王宫里的学堂时,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看似很好欺负的感觉。
其实,实际上落雪只是懒得同他们斤斤计较而已。
湛卢止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曾对他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既然很讨厌我,那就让他们继续讨厌下去就好啦。
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他们。”
那个时候湛卢止在听到她这句话时,有愣了那么一小会儿。
是啊,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和他们合不来,又何必假意奉承他们呢。
只是……对于这一点,湛卢止自己恐怕是永远都做不到的。
落雪,就像是一只生来就带着刺的刺猬一样,她身上的棱角是永远磨不平的。
然而,湛卢止他自己便不一样了,他身上的刺早就在很久以前被人给一点点的拔光了。
他想要在这个尔虞我诈的宫廷里存活下去,就必须要学会隐忍……学会圆滑处事,学会如何做一个表面上的“好人”。
而落雪也曾因为她的那副性子,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的人,不过每一次都被湛卢止给化解了。
在他的眼里,落雪永远都不需要去改变,他想让她做她自己,永远都只做她自己。
落雪,只需要继续保持她的与众不同就好,其他的湛卢止会帮她全部摆平的。
……
湛卢止突然一下子掉入了回忆的漩涡中有些出不来了,落雪看着那突然呆愣住的人忍不住轻轻咳了几声,“咳咳,大王您怎么了吗?”
自己不是已经承认了,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有心疼过他的嘛,怎么他的脸色反而是越来越臭了?
落雪想着,眉头不自觉的的紧蹙了起来。
听得那一声声的咳嗽之后,湛卢止这才回过了神来看向了落雪,语气淡淡的言道:“既然如此,我这儿还有很多政务要忙,你便先行退下吧。”
“是……”闻言,落雪微微愣了一下神后,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句,而后便在他的注视之下退了出去。
湛卢止,眼看着她那渐行渐远的背影,一句“别走”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
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她真留下来又能如何?
他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意转告给她。
落雪的身影,最终还是幻化成了一个小黑点,渐渐地消失在了他的眼眸中。
闯堂的冷风吹的那门前的风铃,“叮叮当当”的作响起来,清脆而又响亮,不禁让人回忆起了从前的往事。
“太子?原来你就是他们口中,称赞着的那位太子殿下啊!”
小落雪,看着那刚刚从泥潭里面爬上来的小泥人,忍不住出声大笑了起来。
刚刚她还在那边的宴席上,听人家夸太子殿下怎么怎么聪慧,怎么怎么能干呢!
怎么这才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他们口中聪明能干的太子殿下就成了和黑不溜秋的小泥人了呢!
哪儿有人会有那么笨的,居然会不小心将自己最宝贝的东西,给丢落进了吗泥潭中。
看起来这个太子殿下,也不像有他们描述中的聪慧嘛,跟自己相比较起来还是差的很远的!
小落雪看着那不说话,只知道怒瞪着她看的小泥人,眉梢一挑忍不住的笑道:“你瞪着我做什么,你再瞪我……我可就不帮你把你的宝贝玉佩给取回来了哦!”
闻言,小湛卢止那双漆黑的眼眸中,突然掠过了一抹雪光,总是绷不住欣喜的问道:“你真的可以帮我把玉佩取回来吗?”
“当然可以!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落雪诶!”落雪说着,手指轻轻的勾了一下自己的鼻尖,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就看好吧!”
落雪一边说着,一边赶忙是脱了鞋袜,走进了那泥潭中开始为湛卢止寻找起他遗失的玉佩来。
湛卢止,看着那正在泥潭中不停来回走动寻找玉佩的人,忍不住无奈的一笑。
刚刚看她那么自信,还以为她能用什么比他更好的办法去帮他把那块玉佩给找出来呢!
却不曾想,她用的法子居然和他的是一模一样。
既然如此,那她刚刚也好意思笑话自己!
湛卢止心下里这么想着,目光却一直紧紧的跟在了那泥潭中又一个小泥人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