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砚一贯不喜她这副假惺惺又装腔作势的模样,再开口语气便更重了些:“朕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回府去吧,以后无事就少入宫。”
寒风瑟瑟,将温曦额前的碎发吹乱,而她惶惶不觉冷。直到婢女将她扶进车舆中,她才渐次红了眼,酸涩的泪簌簌落下。
车舆未立刻起行,许久后,一名宫女脚步匆匆地走到车舆边,隔着布帘低声禀话:“回公主,陛下确实去了云音轩。不过并未进去,只在外驻足片刻便离开了。”
“知道了。”
车舆缓慢向前,车厢内的温曦早已擦干眼泪,脸上的悲戚亦渐渐消失,而眼底的嫉恨却愈渐深浓。
既然皇兄全然不顾兄妹情,那她也不会再将他当做兄长来敬爱。
云音轩,云太嫔。
呵,走着瞧!
车舆将到公主府,温曦掀开布帘朝外望了望,几乎一眼就看见了立于府外的俊美男子。心尖微动,似有暖流划过心口,让她冰凉的身心感受到些许暖意。
白日与他争吵了几句,想来他是知错了,才在府门口等着接她示好。距离将近,檐角的灯笼泛着红光,将檐下之人的五官照亮。那双含情的桃花眼,自初见便镌刻在温曦心底,饶是成了夫妻,每每凝视都会叫她为之心动。她不自觉露出满足的笑靥。
可——
一辆小马车忽然在府外停下,一名小厮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包袱朝男子说了几句话,男子侧身目送小厮上马车,才重重吐出一口气。
温曦眉心一跳,朝车夫喊道:“快点!”
车舆停下,她掀开车帘跳下马车,身子猛地颤了颤,把外边的奴才都吓了一跳,纷纷去扶:“公主,您没事吧?”
她推开奴才的手,疾步朝男子走去,男子见她气势汹汹地过来,也怔了怔。
“裴岁白!你在做什么?”温曦脸颊涨红,目光似刀,“你是不是偷偷让人给她送东西?”
裴岁白急忙朝马车作了个手势,车夫会意,扬鞭而走。温曦怒极,喝道:“不许走!停下停下!”
然而马车行得飞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温曦的手腕被裴岁白牢牢扣着,动弹不得,她怒极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朝他的侧脸挥去。可裴岁白似乎早有防备,骤然松手往后退一步。温曦挥了个空,身子踉跄摇晃,好在婢女搀了一把,才不至于跌倒。
裴岁白冷眼旁观,呵笑一声后朝府内走去。
温曦赶忙追进去,大步踏进正厅后,见裴岁白悠悠饮茶,火气愈甚:“裴岁白,你竟敢不把本公主放在眼里!”
“岂敢岂敢,”男人微微一哂,放下茶杯道,“夜深了,公主早些休息。”
见他抬脚欲走,温曦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哽声问:“裴岁白,你还有良心吗?”
男人侧首,眼底闪过一抹厌色,然后冷哼着拂开她的手,朝内院走去......
温曦颓坐在宽椅上,心底郁涩。种种过往在眼前浮现,曾经的裴岁白不过是个家境贫寒的探花郎,若是没有她相助,怎能步步高升,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当然,他也的确是走仕途的好苗子,在朝堂上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如今,他已羽翼丰满,便不再将她放在眼里了。
——真是白眼狼!
温曦忍着眼泪,将所有苦涩都咽进肚里。这是她自己选择的人、选择的路,她怎么都不能回头。
他既羽翼丰满,那她便折了他的翼。
*
寒韶寺。
正午已至,日光盈盈,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温若托着腮,颇为无奈地看着沉睡不起的人,软软地叹了口气,喃喃道:“怎么又昏过去了呢?”
这时,祁芳神色复杂地进来,手上还拿了个包袱,“公主......”
“嗯?”思绪回拢,温若偏过头:“怎么了,这是何物?”
“奴婢不知,是一个小师傅转交给奴婢的,说是大理寺卿裴大人托人送来的。”
祁芳仔细打量着主子的神色,果不其然,脸色不善。她赶忙放下包袱,说了句“奴婢去看看午膳好了没”便一溜烟跑出去了。
温若皱着眉将包袱打开,里头是件毛绒绒的月白狐裘,看着就暖融融的。可她的神情却越发沉重——
裴岁白在搞什么,还嫌害得她不够惨吗?
她与温曦自小便不对付,但也不过就是小打小闹而已。自从裴岁白那件事之后,温曦简直是恨她入骨。想来此番太后故意赐婚,其中定然有温曦撺掇的缘故。
裴岁白竟然还敢送狐裘来示好!
温若越想越气,一把将狐裘丢到地上。这还不够解气,她站起身气鼓鼓地抬脚用力往上踩去,口中不住地低骂:“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
直到洁白的绒毛被踩得发灰,温若才停下来,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稍微舒坦了一点点。谁知一回头,便见谢屹辞正坐在小木床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她。
温若心口倏然一紧:他是何时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