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徘徊于门前,那双威严气派的朱漆大门总会鬼魅在心中引起禁忌,进而让人望而却步。
这座宋家豪院,一共有二百一十六个花园,八百七十二间大大小小的院落,二千六百四十三条院道小时候,我最爱的事情就是绕着这座豪院的四面边墙,一边抚着高高的砖墙,一边心中默数着步数,来计算它究竟有多宽广。从五岁起数出的三千三百四十三步,到十六岁的两千一百二十七步,这座宋家豪院一直以特殊的方式,在告诫我它的神圣不可侵犯。
而确切的说,这样渺小的我,被这座勇有近百年历史的望门豪院深深鄙夷着,排斥着,更不为它所接纳着。可偏偏,这座豪院承载着荣光和我的姓氏,有着血脉上的不可分割,更有着贵与贱的矛盾隔阂。
这里是生我养我的家,却从来没有家的温暖,一丝都无,满满充斥的都是心酸苦痛的记忆。
我外祖父乃是宋家的一名马奴,母亲刘氏自十岁起,就跟着外祖母进了内院,成了一名浣洗女婢。奴的身份似在我母族入烙印般深深刻下,他们的忠厚老实,谦卑恭敬,反而成为命运摆布的枷锁,让他们只能像菟丝子一般寄居在宋家屋檐下,过着低人一等,时时遭人打骂嫌弃的日子。
世间有太多不公事愤不尽,尤其是在这样的门阀大家族,其内不知暗藏了多少吃人的阴暗而我母亲,便是这世间丑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牺牲品。
我母亲二十岁那年,在一次偶然机会下邂逅了我父亲:宋氏金刀侯的次子,宋良。在父亲这等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眼中,母亲这样出身低微的女子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一粒解闷花生米,图一时新鲜三两蝇头小利,便让家中长辈动了心,以为能借着宋家二公子的青眼相待便彻底翻身,洗脱在别人眼里的微末,殊不知,这只是一切痛苦的开始。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当时的父亲不过是贪图母亲的美色,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过了那个兴头,便把曾经许下的诸多山盟海誓抛之脑后对于这样的内门丑事,父亲不过是得到长辈们的一二苛责,可于清白尽毁的母亲,却因为这桩孽缘白白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他们那样的出身如何争?不敢争,也不能争,母亲一家唯一能选择的,就是在宋家的威势下,继续苟且偷生的过活着。
那时,对于名节尽毁的母亲,外祖父打算着随便找个山野村夫换两个银钱,把母亲打发掉,可谁知道,此时母亲怀上了我。
或许是贱气的人通常命硬,母亲怀着我偷跑出宋家,在上京郊外东躲西藏了几个月,拼过了九死一生,终于独自生下了我。
在我儿时记忆里,母亲总是为生计忙碌不息的:哪个教坊需要女工,哪家需要针线帮手,哪个贵门需要洗衣打杂,只要是能保我们娘儿俩不饿肚子的活儿,不管再脏再重再累,母亲都统统揽下,任劳任怨。
在外东躲西藏的那五年里,我和母亲的日子过得虽清苦,但至少身心是自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