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缭绕的树林,只能隐隐约约瞧见远处的一座山头。
前面蜿蜒而上的是一条很窄的小道,两边草木繁茂,林间虫鸣起伏。
此刻,整座山林笼罩在一片朦胧雨雾中,不起眼的小道则掩在草丛里,逐渐从视野消失。
翟然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走在小道上,他身旁是一个中等身材的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眉眼很深,整个人透着股阴鸷,身上穿着的白衣已经起了毛边,甚至因为时间长久而开始泛黄。
这是师傅之前特意让他下山去接的人。
翟然不着痕迹的暼了一眼他旁边人身后那个鼓囊囊的背包,心下暗自猜测里面可能装的东西。
吕梁把挡在他头顶上的伞往后稍挪了挪,透过林木里的缝隙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接着向翟然问道,“今天这天气是不是不行?”
听到对方的问话,翟然也抬起了头向上望去,不过他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低声向旁边的人回道,“对。”
吕梁侧头看他,语气微扬,有些疑惑的询问,“我在山上先住着?”
翟然把目光收回到离他们还挺远的山头,情绪颇为冷淡的回应,“嗯,山上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房间。”
此时,一直将树梢上的叶子吹得哗啦作响的风恰好停了下来,偌大的林间除了时不时响起的脚步声跟渐大的雨声,竟再没了其他声音。
天空中往下降落的雨滴越来越大,砸在地上溅起星星点点的泥花。
……
两人到达山上时,黑云密集成群,天色暗得可怕。
翟然看着近在眼前的道观,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他之前眼皮跳个不停,心里有几分不安,生怕途中会出现意外。
好在这一路没出什么岔子。
两人前后一起进了道观,不过翟然并未直接将对方带去见专门让他下山一趟接人的师傅,而是领着人朝道观后面用来安置外人的房屋走去。
翟然伸手推开面前的门,嘎吱一声轻响后,露出了门里的景象。
屋子里面空间说不上宽敞,除了睡人的床榻,就只有一张简易的木桌,木桌上面放着一盏造型奇怪的煤油灯。
翟然慢慢走进屋子,面向着木桌,在后面跟进来的中年人察觉不到的地方深吸了口气,接着才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银制打火机,把屋里的煤油灯点亮。
这间房唯一的窗子外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林海,昏暗中张牙舞爪的树影似乎说不出的阴森可怖。
吕梁把身后的背包解下来后,直接在床边坐下了。
屋外响着淅沥啪啦的雨声,翟然最后看了吕梁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翟然将要出门,吕梁抱着他解下来的背包,在身后有些担忧的问他,“小先生,我的事这次大概什么时候能开始?”
翟然沉默了一瞬,随后低声道,“需要等到天晴。”
吕梁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追问,翟然挥手打断了他,“问太多对你没用。”
翟然走了之后,吕梁望着屋顶的几根横梁,嘴角缓缓勾出一个笑,那笑与煤油灯上跳跃的火焰融在一起,显得极为诡异。
……
天放晴了。
翟然眯着眼,看着澄净明朗的天空,左手轻轻摸上胸口的位置。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可不太妙。
吕梁正好背着他那个背包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路过翟然身边时,心情很好的跟他打了个招呼,脸上叠起的笑纹冲淡了些他身上的阴鸷。
“小先生,吃过午饭了吗?”
翟然皱了下眉,眼里极快的闪过一丝不耐,但对上吕梁的视线后,还是点头回了句,“已经吃过了。”
吕梁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甚,“那就好。”
说完,他便背着那个如今已经瘪下去的包继续向外走去。
翟然盯着离开的吕梁的背影,脸上变得晦暗不明。
以前师傅帮人做法事时,他从未有过这样近乎心悸的感觉。
这人的事怕跟以往不同,也不清楚他之前做的那些准备能不能防住意外。
师傅终归太心善,求到他这儿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办法帮一把。
不过,这点他倒没有什么立场指责。
如果不是因为师傅是这样的人,这世上怕早就没了他这号人。
道观后院正中央放着的四角桌子,上面摆满了符箓。
黑白色的小猫蹲坐在中间,正用它那双溜圆的绿眼睛瞪着下面的人,表达自己的不满情绪。
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尔等凡人,竟敢又拿我来作法”的藐视之威。
翟然垂首在旁,等他师傅也进来了,才抬眼朝桌上看去。
余光中,翟然瞥见他师傅将不常用的那只纹着白虎的五铜铃拿在了手上。
一根极细的红线从铃端慢慢游移出来,虚虚搭到了桌上升起白烟的香炉边缘。
黑白色小猫用小巧的鼻子嗅了嗅香炉里飘散出来的味,不安分的爪子划拉了身下的几张符箓之后,蠢蠢欲动的想探向那根细长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