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回答这句话,也没有回头看他,只道:“我叫苏见青。”默认他的跟随。
“祁正寒。”男人的声音暗沉磁性,但并不冰冷。
人字梁上蓄积前几日的雨水,此刻滴答滚落。地上浮现出一条线状的潮意。
走到狭窄无人的廊间,头顶是蹁跹舞动的祈愿卡。一时静谧无声,只剩交织的温吞步调与风掀铃铛。
苏见青先开口说道:“那把伞我要怎么还给你?”
走廊尽头有一棵银杏树,叶子上挂满许愿的卡片。排队的人极多,一块大大的牌子立在售票处,20元/人。二人心照不宣地走到队伍尾巴上。
祁正寒笑说:“你不提我都快要忘记了。只是伞而已,我也没有那么吝啬。”
队尾在一条人行道路上,人流穿行来去十分不便,苏见青让行了几次,还是险些让横冲直撞的少年撞到,一只手搁置在她的肩头,把没有注意到来人的苏见青往后一带。
这样一来,她脚后跟往后踉跄,几乎要落在他的怀里,但祁正寒将掌心的度拿捏得很好,苏见青整个人被他那只手控制着,在即将靠近的刹那,便被止住。
她闻到他身上浅淡清香。
他想必也发现她发上柑橘味。
听见他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如果苏小姐有别的想法,我们可以再议。”
苏见青道:“我就当你送我了,感谢。”
祁正寒细细看她被风卷起的发梢,没再说什么。
二十块钱的许愿卡实属坑爹,苏见青来青隐寺从来没买过这玩意,这次纯粹是为了装出自己不是那么小气的样子。
苏见青在纸上簌簌地写下几个字:【试镜成功。苏见青。】
她去悬挂许愿卡,祁正寒却没有跟上。他写完后便站在那里,只是望着见青。
人来人往将二人隔绝开。
他惹眼的相貌吸引到许多人的注意。
苏见青向他走去时,又有许多人借此关注到她,这令她的虚荣心得到莫名满足。
这个寺庙还是不够大,竟然没多久就走完了,苏见青和祁正寒始终隔着非常保守的一段距离,他们两个的并行应当能让人看出是不足够亲密的关系。
下山后,见祁正寒欲言又止,苏见青问:“你有话要说?”
他压低了声音:“今天跟我走吗?”
省略了乘车这样的字眼,于是这问话显得多么暧昧。
苏见青说:“今天也很遗憾,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她表现出很明显的拒绝的意思,祁正寒自然是看得明白,他沉吟半晌。
苏见青安抚道:“祁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他淡笑:“好意也没有落在实处,就不用说谢了。”
临别的路口,苏见青忍不住问他:“我很想知道,你刚才为什么没有把许愿卡挂上去。”
祁正寒从口袋里取出他没有挂上门廊的许愿卡,他看着见青,那眼神似乎他们已是知交在说心里话。卡片被递到苏见青眼前,她接过去看。
他说:“我没有许下什么心愿,提笔时满脑子都是在石头上看见的这一句禅语,它听起来很消极,像一面镜子照见我自己。”
上面写着他工整劲道的两行字:观身不净,观受是苦,观心无常,观法无我。
苏见青说:“我父亲修禅学,和我讲过这一句。”
祁正寒表现出对此有兴趣的模样,他将手臂搭在见青身后的雕花栏杆上,苏见青不合时宜地想:这姿势从远处看起来大概像在搂着她。
他微微折身问她:“令尊是否说过,要如何化解?”
可惜,“他只教我怎么理解。”苏见青摇头。
祁正寒又问:“他还教你什么?”
苏见青想了想,“日行一善。”
“那麻烦苏小姐替一个苦恼的人,把这张卡片处理掉,可以吗?”
一张废弃的祈愿卡,丢不丢掉似乎都不合理,苏见青在当下未曾去想他有什么深意。只是点头接纳了,“嗯。”
祁正寒凝视着她的柳叶眼,他眸深似海极难琢磨,而面上却挂着微笑,说道:“祝你心想事成。”
男人声音醇厚,吉祥话让他说得格外动听。
苏见青回:“谢谢。”
于是他们就在这里分别,没有人说到再会的话,也没有什么难舍难分。平淡的相逢与分开,让祁正寒离开后独自站在那里的苏见青恍惚地想,他是否真的有来过。
从苏见青手上弹出的硬币落了地,她看到花面在上。她在心中设定的花面意思是:他不爱我。
忽然觉得这个游戏相当的无脑,苏见青自嘲地一笑,将硬币拾起。
王盈乔从不远处走过来,搭上苏见青的肩膀,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你刚刚是不是和一个男人走在一起?”
苏见青没有料到王盈乔还是看到他们了,只好坦诚地交代道:“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正好遇见了就一起走。不是很熟。”
“那人我认识。他叫什么来着?祁、祁……”
“祁正寒。”
“哦对对对祁正寒。“
“我觉得祁正寒这个人——”王盈乔斟酌了一下用词,说道,“他挺不好惹的。”
苏见青看向她:“为什么这么说?”
“反正周迦南跟我说,他们都挺怵他。”
王盈乔仔细地想了想,说道:“见青,我不骗你,他是真正的坏人,你一定要离他远一点。”
王盈乔说这话时,苏见青忽然想起么,她将祁正寒留给她的那一张许愿卡再一次展开,那16个字并无异常,翻开到背面——
赫然是一串电话号码。
仍是是他遒劲有力的字体。
11个数字,笔笔清晰。落款是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