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凤把晚膳送到曲台的时候,姜朔正在整理书架。
“这些事情,师娘吩咐弟子做就可以了。”祈凤放下东西,走到他身边,语气柔和:“怎么用得着你自己来?”
姜朔把典籍书卷都分门别类重新摆放上去,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摇头:“无事,我正要找些书出来。”
祈凤扫了一眼旁边的小桌几,上面放了几本姜朔挑出来的书卷,皆是一些最最基本的入门教学,包括吐气屏息、九华基础招式等等。
祈凤疑惑问:“师娘这是?”
“你要有个新师弟了。”姜朔翻了一下手里的书页,随口道。
祈凤脸色细微地变了一变:“是那个……”
“他说他没有名字,这样总归不太方便。”姜朔没有注意他的神色,思考了半晌,用指尖在桌上写了几笔,开口:“就唤‘韫’字吧。”
祈凤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姓氏呢?”
“九华不是有起名的规矩么?”姜朔合上书,把整理出来的那几本叠好,抬眼道:“我记得,应是要随‘于’姓。”
九华所收的弟子那么多,总有一些因为身世坎坷,连个正经的名字都没有的。就如东衍的第五十六个弟子于普,名字就是拜入九华后才取的。
“今夜我要去议事厅,与众长老商议事情。”姜朔想起什么,叮嘱祈凤:“你新师弟的住处还没安排妥当,待会你将这几本书带给他,顺便寻间屋子让他住下。”
祈凤:“住……要不住我那边?”
姜朔说:“在我院子附近就行,他涉世未深,你师尊让我多看着他。”
祈凤勉强地笑了一笑,还想说点什么,姜朔却急匆匆地出了门。祈凤望着他的背影,静静在原地站了许久。
随后,他垂下眸,一手拿起桌上的几本书,出了门。
尹隋正百无聊赖地在床边打盹,忽然耳尖听见门口的动静,立时抬起头来,还没看清楚人先张口喊了句:“师娘——”
祈凤反手稍重地关上门,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尹隋这才发现进来的不是姜朔,唇角的笑意消了下去,冷冷道:“何事?”
祈凤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儿这个“新师弟”,语气不太好:“见到同门师兄,你就这种态度?”
“师兄?”尹隋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嗤笑:“拜师仪式尚未举行,我哪来的师兄?”
祈凤没想到他还挺牙尖嘴利,脸色更难看了:“既未拜师,又何来师娘?我刚刚进门时,你乱叫什么?”
尹隋在床榻上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他,懒洋洋道:“我爱叫什么就叫什么,与你何干。”
祈凤在他床前站了一会儿,把带来的几本书卷搁在一旁,然后……毫不客气地一个法术把尹隋扔下了榻。
“起来,”祈凤冷冰冰出声,“我既然将是你师兄,便担着教导师弟的责任。整日窝在床上成何体统,给我出去绕着曲台先跑十圈。”
尹隋猝不及防被他摔在地上,手臂生疼,心里不由得暴起一股杀意。
但他一手撑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笑,盯着祈凤道:“跑就跑。”
尹隋若无其事地盘腿坐起来,拍拍袖口上的尘土,问:“师娘可还有别的话要你带给我?”
祈凤淡淡道:“师娘给你取了字,韫玉山辉之‘韫’字,你今天起便叫于韫。”
尹隋不太明白:“什么孕育商会?”
“……”祈凤看他的目光越发嫌弃,转身去桌上取笔写了字,撂下笔头也不回问:“你就没读过书?”
尹隋在他身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眼神阴沉至极,语气却依旧轻松带笑:“……师兄,我是个没爹没娘也没师尊的人,我上哪里去读书。”
其实上辈子尹隋也曾有过读书的条件,但他天生心性顽劣浮躁,没什么人能制住他让他读书,一年一年地耽搁下来,导致尹隋的肚子里墨水极少。
然而当他走到桌前,低头看了看纸上的两个字,又觉得这两字怎么看怎么舒心,恨不得马上听姜朔这样叫叫自己。
于是尹隋问:“师娘呢?”
祈凤侧过头瞥了一下他,冷淡道:“师娘有事不在。刚才我的话没听见么?九华弟子从不松懈训练,何况你底子如此糟糕。现在出门跑十圈。”
*
姜朔与长老们商议后回来,瞧见祈凤提着灯笼在小院门口等着自己。
“怎么耽搁到这么晚,”祈凤轻声问,顺手给姜朔整理了一下被吹乱的披风,“还好我用灵力将饭菜隔温了,就等着师娘回来。”
姜朔眉眼间几分疲倦,微微挡了挡祈凤的手,抬眼问:“你一直在等我?”
姜朔感到有点奇怪。
往常祈凤虽然体贴,但也不会体贴到这种程度,这样……过分亲密了。
祈凤退后半步,低声说:“我……许久不见你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
“在九华里面能出什么事,”姜朔自己把披风解下,开口,“你先回去吧,已经很晚了。”
祈凤安静了片刻,还是垂眸告辞。
临别前,他最后提了句:“于韫的住处我已经打理好了,在东南角的别院里。”
姜朔怔了一下,转身问:“等等,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