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看上去,他就像个虔诚的信徒。
若不是娜兰亲眼见过,她怎样也无法将面前这个谦逊自省的人,与那个发动黑魔法、手刃千里之外的教皇的人联系在一起。
就像是有两幅面孔。
人类好可怕,她从来不懂。
他抬起头时,灰色的眼中荡开水与火焰的倒影波光。
“亲爱的,我好想你。”
娜兰打了个哆嗦,转头跑去拍打着石壁,试图找到离开的出口,这里石壁像是一块天然熔铸成的完整大石,她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等等……不对,既然我出不去,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娜兰皱起了眉头。
她终于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她不是在深渊的空心树根小屋么?为什么……她会来到这种难以理解的地方?
汀森说话的声音愈发轻柔,连眼神都充满着缠绵的微光,“在我们分别的这一百二十九天中,我不曾停止过思念,也设想过许多与你再会的方案。”
娜兰是株植物,她没有汗毛。
但是她觉得自己叶片上的绒毛都要竖起来了,“变态!我才不要被你思念!”
娜兰强撑着自己的双腿不要发抖,并做出了最凶狠的模样。
“你看看你身上的洞,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要再敢来,我还敢再毒翻你一次!这一次我叫你有去无回!”
可汀森看上去完全没有被威胁到。
他甚至脸上出现了笑意,娜兰并没有在那笑意中感受到任何恶意,相反,那笑容很真心。
他说:“真可爱啊。”
娜兰呛住:“……啊?”
“亲爱的,我会受伤,是我自己的过失。我永远不会因为自己的软弱,而怪罪于你。”
汀森低垂双眼,轻轻叹了口气,“这样的疼痛,对我来说并不算什么。相反能在你手上受伤,是一件非常令我高兴的事。”
娜兰:“……”
这人疯了吗?
她真的找不出第二个适合他的形容词。
汀森像是在回味什么,连眼神都有些发光:“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体会到这样颤栗的心情了。”
他灰色的眸盯着娜兰,微微歪过头,近乎于天真地舔了一下苍白的唇,“这都是你为我带来的体验,娜兰,你是最特别的存在,这样的你,如何能让我停止追逐呢?”
娜兰撑不住了,这个人类真是太可怕了。
她又要哭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既然你活着,那我老板呢?那场战斗最后谁赢了,他被你们人类杀了吗?”
在提到那只魔龙时,汀森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差了。
但他对娜兰说话的语气,依然充满耐心和温柔,“为什么我在你面前,你还能想着他?”
“亲爱的,你看看我。”汀森语气低了下来,那声音并不大,却隐隐有着压迫的意味,“看我,只看着我,好不好?是我现在太难看了么?再等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原来的模样了。”
“不对……之前我明明在屋子里……”娜兰终于想了起来,“我是怎么到这里的,这不合理!是假的,这是假的!让我回去!”
在否定面前的一切后,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一张纸,从地面被吹起到空中,再从这混乱的无序中快速抽离。
汀森的声音像是飘在水中的花瓣与月影,在她脱离幻境的最后感知中忽远忽近。
“亲爱的,不要忘了我。”
他低声默诵:“我终将与你再见。”
……
娜兰猛地从叶子中坐起来。
睁开双眼,面前是她入睡前的场景,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刚刚只是一场梦。”娜兰急促呼吸着,感觉到自己脊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是梦……我醒来了。”
“醒来就好了……”
夜里没有声音,墙角的光保护着娜兰夜晚的安宁。这里与世隔绝,什么都和地表上都不一样。
这是娜兰认知里最偏僻的地方,也大概是离汀森最远的所在。
兔子先生说过,人类是不会来到这里的。
她后来和兔子先生确认过,深渊氧气稀薄,人类在这种地方是活不下来的。
可刚刚的梦,为什么会那么真实?甚至充满了许多她都不曾见过的细节?
她甚至会有种奇怪的错觉,汀森在某一刻……好像就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