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好像是这个男人披着绅士平静的外衣,没了这层镜片的遮挡,他的目光锐利宛如鹰隼,却带着轻佻的笑。
这才是真正的他,才是这个男人本来的面目。
陈思思哪里受过这种毫不掩饰的羞辱和看轻,她羞愤的满脸通红,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房间的时候和站在门口正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却看了一出好戏的藏岭撞了个正着。
手里的一卷零钱夹杂着钢镚没拿稳,被陈思思一撞散落满地。
来不及追究这个不长眼的女生为什么杵在这里,陈思思捂住脸,迅速站起身来朝着楼梯口跑了下去。
藏岭揉了揉被撞到的手腕,转身弯腰开始捡掉落在地毯上的零钱,表面风平浪静,内心却掀起来滔天巨浪。
她似乎撞见了什么秘密。
想的太认真,连背后的人什么时候走过来都没意识到。
直到男人俯下身,拾起一枚硬币递给她,修长的手指夹着硬币泛着金属光泽,晃进了她的眼底,藏岭才如梦初醒般。
顾以南不知何时带回了那副眼镜,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平静的看过来。
面前的女生穿着和陈思思一样的旗袍,手扶住膝盖并拢,稍微往旁边半蹲,旗袍完美的贴合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她低垂着头,松散的发髻落下几缕碎发挡住侧颜,精致的侧颜若隐若现,像是大雾之中的古松瀑布,略闻水声就得以窥见其风姿。
因为他这动作,女生被吓得一顿,整个人宛如被猎人盯住的小鹿,僵在原地,引得她发髻上那朵白玫瑰簌簌摇曳,引人摘鄂。
她不动,他便极有耐心的等待着。
细致的温柔,和刚刚房间里笑容轻佻男人的判若两人。
藏岭先动了一下,他显然没认出她来。
她的脑海里急剧得头脑风暴,淡定的外表之下满是“我该怎么办啊啊啊啊”“怎样才能不抬头地把东西接过来”“大不了不要了?”“可是不要了会不会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算了,要不我还是跑路吧”。
在顾以南的视线里,小姑娘的头越来越低,飞速的接过他递来的硬币,莹白如玉的小手刻意地,在不触碰他的前提下,接过去。
他平静地站起身来,望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身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小姑娘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暗黄色的旗袍上绣着徐徐盛开的白玫瑰,随着她匆匆下楼的动作摇摆婀娜。
他的眸光暗了一下,刚要转身回了休息室,视线却看到房间的门前有一团浅粉色的东西。
是条项链,天然的星光蔷薇水晶,颜色粉嫩,在灯光下泛着水漾光华,让他想到刚刚那朵白玫瑰,娇美动人,却又天真烂漫。
顾以南摇了摇头,手指收了回来,项链却随着他这动作转了个面,水晶的背面正对着他,他看见了上面雕刻清晰的字符。
ZL?
照亮?走廊?
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他笑着摇了摇头,没再想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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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岭一路匆匆跑下楼梯,心跳快的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刚刚下楼就发现第三展厅里一片兵荒马乱鸡飞狗跳水漫金山,地板上满是水渍,护卫队的几个男生穿着胶鞋拿了墩布笤帚在“抢救”展览作品。
藏岭低头看了看湿滑的地板,又默默无言看了看脚上的高跟鞋。
穿着这鞋走在地上,不得十步一摔五步一滑才怪。
她站在最下一级台阶上,竟生出几分凄凉之感。
临近饭点,美术馆也到了闭馆时间,展厅里的负责的学生们不知何时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下护卫队在这里清理水渍。
料想也没人注意到她,藏岭慢吞吞的弯腰,伸出指尖,挑开了系在脚踝处的细细鞋带,少女莹白如玉的小脚丫肆无忌惮的踩在地板上,将两只高跟鞋在手里一拎,她慢悠悠的往外走去,步子又小又稳。
少女的天真烂漫和女人的妩媚动人恰到好处的杂糅交织。
身影倒映在光洁的地板上,天鹅坠落人间。
她不知道,这一切动作都落进了站在楼梯上男人的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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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岭拎着鞋子出了美术馆,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唐诗,一手跨着她的包包,见到
藏岭出来一挑眉:“终于舍得出来了,我的藏大小姐,姐姐我可是在这里等到你们美术馆的人差不多都走清了。”
藏岭去卫生间换了自己带来衣服和平底鞋,卸了妆,再出来时鼻梁上架了一副两人一道去吃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