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那屋中再无人蹿出,易安然才长吁了一口气。易安馨一边笑着,一边泪流满面,拽着易安然的衣角凄凄然的轻唤着:“七哥,我们替家人报仇了!我们替家人报仇了!”易安然鼻头泛酸,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不肯让眼眶中的热泪掉落出来。
不多时,察觉查干院中有异的羌兵纷纷嚷嚷着围了过来,易安然警惕的拉住易安馨的手腕,沿着阴暗处悄悄的往外挪动。两人趁着羌兵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被大火吞食殆尽的院落之时,险险的绕过包围圈溜了出来,这才齐齐松了一口气。易安然仰头朝着南门的方向张望了一番,只见南门城墙上一片火光,将那片夜幕照得有如白昼一般,易安然心中一喜,扭头冲着易安馨笑到:“这定是恒之兄率大军攻城了,我们快些过去与恒之兄汇合,指引大军尽快拿下青州。”
易安然说罢,刚刚朝着南门方向跑出几步,忽的发觉易安馨并未跟上,不由得诧异的扭头一看,只见易安馨抿着唇站在原地,神色间有些慌张。易安然蹙着眉奇怪到:“八妹,怎的还不快走?”
易安馨支支吾吾着说不出话来。
易安然倒回几步,拉住易安馨的手腕慎重到:“究竟出了何事?如今易家只剩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你有事切不可瞒我!”
易安馨这才用力咬了咬下唇,含含糊糊的将掳了许清莞换了易安然出狱之事说了一遍。易安然听得目瞪口呆,摇着头白了脸色连连倒退,简直不敢相信自小柔弱懂事的八妹竟能做出这种事来。易安馨扬声不忿到:“若不是他夫妇二人坏了我夫君大事,我夫君此时或许已登上太子之位,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投靠敌国,害我全家丢了性命!这是他夫妇二人欠我易家的,我拿那许氏换七哥你的性命有什么错!”
易安然猛然将右臂高高扬起,却愣是狠不下心肠往易安馨脸上呼去,手停在半空中抖个不停。易安馨梗着脖子扬起头颅,丝毫未见一点悔意,反倒一副自觉有理的样子。易安然气得胸膛起起伏伏,喘着粗气怒瞪了易安馨半晌,待一思及面前已是自己唯一的亲人时,易安然又软了心肠,无力的垂下手臂,红着眼眶痛心疾首到:“八妹,你真是错得离谱!我堂堂墨国岂能交到那般狼子野心之人的手中?若是助纣为虐,我易家便会成为千古罪人!漓王欺上瞒下,骗我兵符引兵入关,夺我青州,害我阖府上下性命,与我易家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易安然总有一天要取他性命,拿他首级祭奠我广亲王府!可是我千算万算,竟未算到你被那幅皮相迷花了眼,不想着如何寻了漓王报仇,却反过来迫害方夫人,我真是无颜以对恒之兄啊!”易安然好一通捶胸顿足,末了又一咬牙,紧紧攥住易安馨的手腕沉声到:“我带你去见恒之兄,你老老实实的对恒之兄将前后经过细细说清楚。我定会求得恒之兄留你性命,至于方夫人,哪怕被漓王带到天涯海角,我豁出命去也会将其救回来!”
易安馨神色冷冽,将手狠狠一甩,挣脱开了易安然的手掌往后退了两步站定了,才冷冰冰的开口回了句:“我不去。”
易安然双眸一瞪,厉声喝到:“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你!”易安然说罢往前迈出两步,伸了手去捉易安馨的胳膊。易安馨挣脱不得,一边拼命扭动着身子一边高声疾呼起来,这番动静难免引起了周遭羌兵的注意,已有人听着声响陆陆续续的朝着这方走了过来。
易安然气得脸色铁青,伸了手将易安馨的双唇牢牢捂住,拖曳着易安馨的腰肢艰难的往南门处赶去。易安馨双手在易安然的身上脸上又抓又挠,已是弄出了不少的血印子,易安然全然不理,目光坚定的带着易安馨一步一步朝着南门迈进。那立于城门下一身银色战袍的年轻将军身形异常熟悉,易安然远远的已辩识出那脸上带着青铜面具之人正是方恒之,正待欣喜的高呼出声,胸口却猛地一疼。
易安然不可置信的垂下眼帘,一支鎏金点翠珠钗深深的没入左胸,一朵猩红的血菊在胸口越开越盛。易安馨双手死死的捂住了嘴,眸中慌乱无比,浑身战栗着连连往后退去。易安然缓缓朝着易安馨伸出了手,易安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却不敢上前去接了自家七哥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易安然呼吸越发急促,已分不清疼得撕心裂肺的究竟是伤口还是心底,勉勉强强的靠在墙上不让自己倒下去,望向易安馨的目光失望又悲切。易安馨却狠下心来别开了脸,挥挥袖袍丢下易安然独自一人离去。易安然静静的望着那道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了转角处,七尺男儿终是长叹一声,阖上双目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