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别怕,老夫也是刚搬来墨客街不久,就住在隔壁,看姑娘家新来,想着来拜访一下,以后有事能相互有个照应。”
老人家慈眉善目,温池雨放下防备,邀请他进堂屋坐下后,瘸拐着要去厨房烧壶热茶。
钱公公看她行动不便,赶忙阻止她,让她歇着。
吴管事连夜把温池雨搬离温府的事情上报给了钱公公,听到消息的钱公公心中对温池雨充满敬佩,想她区区一个弱女子,能如此勇敢面对离奇身世,不贪恋银钱地位,实属不易。
撇开小主子对温姑娘的态度不谈,如此坚毅不屈的小姑娘,他倒生出一股念头,想结识一下。
左右今日是腊月二十六,阖宫夜宴,小主子进了宫赴宴,回来估计已经晚了,若遇上太皇太后挽留,在宫里住上一晚也不无可能。
钱公公上次只在书架后悄悄见过温池雨,容貌过人,姿态端方,看着娇柔惹人怜,却敢一人在这偌大的皇城求生。他实在好奇温池雨其人,在王府里呆不住,出来探探她的状况。
温池雨不欲教老先生挂心,秀丽的面孔上带着一丝羞涩,说:“劳烦您担心了,不知道老先生家铺面在何处?我昨日来时,看旁边两户都是独院,不带铺面,这样如何做买卖。”
面带忧虑,唯恐老人家被租房的牙婆给骗了。
钱公公见状失笑,这小姑娘还真是心善,自顾不暇了,还能替他这把老骨头着想。
说来,这整条墨客街都归在景王府名下,小主子事忙,这里全权交由他打理,所以吴管事才能那般便宜就将温池雨所在的小院租给她。
“姑娘叫我钱伯就好,以后就是邻居了,不用这么生疏。”
“那钱伯叫我池雨就行。”她越想越担心,钱伯年事已高,总有糊涂的时候,若真被被黑心肠的人骗光积蓄,晚年如何安宁,“不知道钱伯做的是什么生意,没有铺面可方便,若不方便万万要早些找牙婆退租子啊。”
钱公公指着北边的院墙说:“就在那处。”他来敲门前就编好了说辞,“池雨放宽心,我们铺子在前面,开了有些年头了,只是从来没在这处住过。这间屋子是给我家小主子读书用的,翻过年就是春闱,此处举子多,呆在这里能静心读书。”
“那就好。”温池雨这下放心了,“钱伯是做什么买卖的,我准备开间书铺,苦于没有经验,不知钱伯能否教导一二。”
“这么巧!”钱伯假装不知道温池雨要开书铺的消息,“我家的也是书铺,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
温池雨眼中绽开光芒,欣喜地说:“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有些想法,但是不知道能不能成,您听听可好。”
她将刚刚脑中迸出来的点子说出来,“我原想着开间普通的书铺便好,可是这墨客街书铺众多,大多都有了很多年的基础,珍贵藏书不知凡几,我没有收书的门路,若是一点点靠着书生们抄书后再装订,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上道。”
钱公公听后点点头,深以为然。
“既这样,我想着,不然我开间与旁人不同的书铺,里面当然有能供借阅买卖的传统经义,但是主要收些话本子来卖,如何?”
“可是正如我前面所说,此处是文人聚集之地,读书氛围浓厚,你若卖上话本子,少不得招惹口舌,说你误人子弟。”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温池雨也想过解决的法子:“墨客街也常有姑娘小姐来看书买字画,我想着以后只做女子的生意,便能免了这些议论。”她从前也读了不少话本子,王元清也喜欢得紧,以前还一起试着写过,读着甚是不错。且她觉得,她与珍珠白玉皆为女子,只跟女子做生意,能免去不少麻烦。
听到这里,钱公公眉头皱起来,他不认同温池雨的法子:“这街上虽有女子来,但毕竟少,且那些小姐来,不少是为了瞧瞧俊俏读书郎,你若只做她们的生意,恐怕难以维持生计。”
看温池雨有些泄气,钱公公又说,“池雨不必担心收书门路,我书铺仓库里摆不下的书多着呢,堆在那里也是堆着,到时你先用上,等你慢慢补足了书架,再还给我。”
“这怎么行。”这份恩情太重,温池雨下意识拒绝。
“怎么不行,放在仓库里也是落灰,放你这里还能见见天日,省得发霉发潮,往后清理起来也麻烦,池雨你当帮钱伯一个忙。”钱公公如今是真欣赏温池雨这个人,聪明有思想,跟时下一味依附父母夫家的女子截然不同,这时候也没想着小主子如何如何,是真心想帮她一把。
温池雨还是一脸难色,钱伯如此笃定,她不知该如何推却。
忽地想起,钱伯刚刚提过有个小主子,便把话头退到那个小主子身上:“不然这样,等钱伯与你的小主子商量后再决定,如何?”
这话听到钱公公耳朵里,就变了个味儿:“好,过两日我让我家小主子来与你相商。”不给温池雨开口的机会,直接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池雨你腿脚不便,就别起来送了。”
他年纪虽大,动作却很矫健,温池雨刚反应过来,撑着桌子站起来,钱公公人影都不见了。
忍不住轻笑出声,随即无奈地摇头。
钱伯真是个好人。
她真是幸运,短短两日,就得了吴管事一家和钱伯这样的善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