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在人群中找到许西楼不是一件难事。
许西楼在高中生里个子都算高的,脖子又长,冷白皮,在衍都人群中像只戴眼镜的斯文傲白鹅,而且喜欢边走路边看手机。
阎无衍走到许西楼旁边,而许西楼头也没偏,直到一脚迈上楼梯都没发觉旁边有什么不对劲。
阎无衍真想给这位朋友鼓鼓掌。
真厉害。
树人楼二楼到三楼的转角构造比较奇特,转角嵌了两面荣誉镜,另一面整面墙是学生手绘的教学楼走廊,平滑镜面照着手绘墙,不注意看会以为这里重新劈开了一道走廊。
许西楼初来乍到,显然还没有熟悉这道视觉陷阱,每次上楼步伐都会下意识迈到镜子侧。
眼看就要撞上镜子,阎无衍来不及想,眼疾手快地抓住许西楼后衣领往后拽。许西楼失去重心向后踉跄,脑袋猛地撞上阎无衍的腰腹。
阎无衍闷哼一声,另一只手搭上楼梯扶手,勉强拉着许西楼:“大哥,你们北边人走路一直不看路的吗?”
“……”
许西楼错愕地扭过头:“你跟着我干嘛?”
“这话说的。”阎无衍舌尖顶着腮帮子,从镜子里跟许西楼对视,“我不过来你不就撞到镜子了吗?”
许西楼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阎无衍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补了一句:“我有事要走,回教室拿东西。”
甭管信没信,许西楼嘴上是顺着阎无衍来的:“拿什么都行,你先拉我起来。”
楼道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冒出人来,许西楼双腿成马步状,重心不稳,身子上下不着地半悬空,他被往后拽的时候反手抓住了阎无衍的手腕,为了不一屁股坐到地上,不得不扣紧阎无衍。
现在他们俩男生长手长脚纠缠在一起,把楼道堵得严严实实。
这姿势多少有点搞笑,许西楼催促一声:“麻烦了。”
阎无衍抿了抿唇角,憋住笑:“你腿给一下劲。”
一来生二回熟,阎无衍上一次拉许西楼的时候就发现这人虽然看起来清瘦但体量不轻,他用力一拽,环着许西楼的腰把人提起来。
天气炎热,许西楼也积了层薄汗,阎无衍向来半阖不阖的桃花眼睁开,目光自然落在许西楼白里透红的肤色上。
手刚刚撤开,台阶上倏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咳嗽声。
两人浑身一颤,阎无衍的手重新贴回许西楼的腰上,脚步下意识往许西楼身后撤,等余光瞥见台阶上杨禅机今天上午为了公开课录制特意擦得锃亮的男士皮鞋,立刻来了个急转弯,不露声色地站在许西楼旁边。
杨禅机活像憋了两年肺癌,他压着音量,恨铁不成钢地说:“上课时间!公共场合!你们干嘛呢!”
杨禅机没戴眼镜,近视四百五十度的眼睛其实没看清底下的人是谁,他从楼上下来,只看见两道抱在一起的身影。
猖狂。
学风再开放的中学也不会有学生情侣大摇大摆地在老师面前晃悠。
“撒手。”杨禅机蹬蹬走下台阶,“刚开完年级大会不知道?其他老师马上就要下来了。”
阎无衍:“……”
许西楼:“……”
许西楼舔着后牙槽:“什么意思?”
阎无衍倒是没多大反应:“以为我俩早恋。”
杨禅机已经走下来,认出了阎无衍的声音:“说的什么话。”
“小许啊?”再走下两个台阶,他也认出许西楼了,凝重的神色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你俩无端端地在这拉拉扯扯干什么,我还奇怪哪班的女生能长这么高——”
许西楼摇摇头,心说,无聊。
结果不知怎么地,这事居然被传进教室里。
阎无衍和杨禅机留在楼梯上聊天,许西楼先一步回教室,进门孙筱妹就冲他挤了下眼睛。
许西楼没从她这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里面咂摸出任何味道。
杨禅机一次没带眼镜的话初期兴不起什么大波澜,况且两位主角的另一位是阎无衍,阎无衍深知自己不要脸别人就臊不到他的道理,打趣他没准会被反调侃一场。
所以阎无衍顶着汗津津的头发漫不经心地走进教室时,A班大忙人们关心‘闲八卦’的心已经散了个一干二净。
教室蛮安静,只有王小胖扭头看了他俩一眼。
许西楼给了他一把从小卖部买单时凑整抓的泡泡糖,小胖拿了糖就转回去了,特好打发。
他没管阎无衍。
坐在最后一排的好处就是椅子很宽敞,不用跟前面的同学似的,坐里面的人每次进出都得让坐外面的人让座。
许西楼只在阎无衍从他背后经过的时候抬眸看了他一眼,就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他没什么要拿的。
一套没刷完的卷子,一本书,两支笔。
许西楼拉上书包拉链,余光看见阎无衍把一套卷子,一本书和两支笔扔进书包。他莫名地不想跟阎无衍一样,因此目光环了一圈,想找点别的塞进书包。
但他初来乍到,‘财产’除了所有课本和卷子之外就只有一本书和两支笔——两支笔墨水到头,顶多能再撑半张卷子。
想了想,许西楼把两支笔掏出来扔回桌肚。
做完这个稍显幼稚的举动,许西楼嘴角抽了下,在心里拍了拍脑袋。
阎无衍忽然小声喊他:“同桌。”
许西楼转脸看着他。
阎无衍头也不抬,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塑料袋装着的东西递给他。
许西楼下意识地接住。
塑料袋就是普通的超市塑料袋,有一面还印着logo,写着‘超级大超市’,半透明的,能隐约看见里面的东西,许西楼掂了下手感,摸出一个瓶子的形状。
他几乎瞬间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一个水杯。
“我洗过了,后门出去左转走到头拐进去就是饮水机。”
阎无衍边说着边抬手扯断束发用的皮绳,他头发的长度看上去有阵子没打理,额发长度能完全盖住眼睛,打球的时候为了行动方便,扎得整个脑袋跟个苹果似的。少年发量浓密,皮绳一绷断,头发炸成了鸟窝。
帅哥即使头炸成了鸟窝那也是帅哥,阎无衍是教科书苛刻级别的标致,在老人嘴里妥妥是个‘招祸害’相貌,况且恰是少年时,身板抽条长,扬眉抬眼是生机勃勃,举手投足是阳光肆意。
这位帅哥目光没往许西楼身上多偏一点,谨慎地遵守‘不熟界限’,掏完水杯又掏出一包拆装的绿色袋封感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