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若安静伺候在一旁,给她盖上羊绒毯,跪坐在一旁开始煮茶汤,“婕妤,奴听洒扫的伴伴说,秘书省的太史监观天象,这几日又要下雪了,您身子还没好,是不是缓几天出门?”
刚回来,她去提热水的功夫,一个不起眼的小伴伴偷偷塞给她几套暗色男装,寻常在外头行走是够了,主子身体还没好,外出只怕还要起烧。
“不用。”李慕云浑不在意道,她等得,天牢里的阿翁他们等不得。
她坐起身:“衣裳送来了?拿来我瞧瞧。”
桑若张了张嘴,心里虽难受却不敢再多言,只转身时,眸中闪着晶莹,也闪过某种坚定。
封恒不知道李慕云要去哪儿,送来的男装虽都是寻常料子,款式不少,有学子常穿的白衣,也有寻常百姓的幞头窄袖袍子,还有翻领的胡服,甭管去哪儿都够了。
李慕云挑出件青褐色的胡服,“其他衣裳放在陶罐里,夜间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埋起来。”
桑若想通,不再劝,柔声应诺。
酉时宫门下钥,除了当值的禁军左右卫和内侍省的内侍伯伴伴可自由在宫闱走动,其他人不可外出,一旦被发现可就地处斩。
李慕云一直等到天黑透,才换上胡服出了门,出门就打了个哆嗦,临近腊月的天儿是越来越冷了。
一会儿要翻墙,她不能将微弱内力用光,只能搓搓手等稍微适应些,才消失在黑暗中。
过去还在京都时,她与封恒几乎跑遍了整个皇城,哪里有小道,哪里有狗洞她一清二楚。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靠近了皇城东北角的永芳门,这里是皇城的偏门,外头便是护城河,没人会傻到冬日泅水进出,所以此时节禁卫并不多。
她从永芳门远远绕过,进了一旁的修性斋,这里常年没人来,比冷宫稍微好一点,却都透着股子破败,朱红红墙早就斑驳不堪。
同样是不起眼的角房,进门后掀开全是灰尘的木板,有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李慕云爬出去后疾行半刻,避开永芳门一里地,自护城河低洼处发现一条破旧小船。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小时候她偷入宫找封恒,都是通过这法子。
检查过船能用,她悄无声息躬身划着船远远避开永芳门方向,朝着京都西城去了。
等她将船藏好,踏入西城最脏乱的混安坊,又过去半个时辰。
混安坊往东,隔着平民居住的地界才是权贵云集的东城,往西是城门,邻水,地势复杂,还方便逃逸,隔壁是大名鼎鼎的红·灯·区胭脂坊,什么人都有。
李慕云要的就是鱼龙混杂。
随手逮了个衣裳破破烂烂的小儿,甩给他一角银子让他去穆府传信,李慕云如鱼得水融入人群,先去自己藏匿东西的地方取了信物,她很快找到混安坊的黑色地带血牙阁。
即便穿着质地一般的胡服做男子打扮,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现在这身体的柔弱。
在这种恶人云集的地界,出现个白生生看起来就养尊处优的小郎君,不动手都对不起恶人的名头。
李慕云很清楚这里的人什么德行,她能对付,但她没时间,天亮之前她必须回到长阳殿。
所以在第一个人动手之前,李慕云就扔出一块黑色带着血红狼牙的令牌。
“叫主事的出来,我来兑换承诺了。”
这血牙令是她从胭脂坊赢来的,知道血牙阁的人都清楚,血牙令不常见,但凡一出,血牙阁便要无偿帮持令之人完成一件事,至于什么事,那就要看持令的人有没有命谈要求。
一个大红色双开襟广袖袍子松垮垮系在腰上的云鬓·酥·胸小娘子笑眯眯从楼梯下来了:“贵客临门,里面请。”
在场众人都兴奋起来,大家都很好奇,这么个小白脸到底能凭血牙令达成什么心愿,还是会把命留在这儿。
李慕云手指轻扫过那小娘子绣着彼岸花的纯白抹胸,轻笑着自在往上走,“一会儿有人找阿绣,带上来见我。”
怀疑自己被调·戏了的血牙阁三统领安姝:“……”
她咬了咬唇角,带出几分叫人面红耳赤的风情,冲一旁的褐衣大汉示意按照贵客的吩咐做,笑意盈盈扭着身子跟上李慕云。
这小娘子对她口味儿,倒是跟某个死透了的混球有点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