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云这才抬起头,略有些苍白的芙蓉面上笑意温软:“婕妤确定不想跟我聊聊?三个月前西域使者来大昭朝拜,是礼部主客司领鸿胪寺招待的,听说起了点冲突?”
常婕妤蓦地冷了脸,方才热情悦耳的声音淡了下去:“都退下。”
大力婆子架着桑云率先出门,其他人尾随其后。
等宫奴都退出去以后,常婕妤这才起身站到李慕云面前,眼神睨着她:“我劝妹妹说话之前先想清楚了比较好,穆家虽然比不得常家,亲眷也不算少吧?”
李慕云笑着点点头:“穆家确实比不得常家家大业大,不过说起来,穆家在常家面前,跟常家在于家面前,应该是差不多吧?”
见常婕妤眼神愈发冰冷,李慕云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唇:“您瞧我这张嘴,应该说是相差甚远呢。”
常家不过是于家的狗,穆家却不用对常家卑躬屈膝,若是让徐慈拿捏住常家的把柄,以后常家人的生死可就不由自主了。
常婕妤的面色终是维持不住镇定,她上前几步死死盯着李慕云:“你觉得太后和贵妃是相信你一个才人,还是相信忠心耿耿的常家女?妹妹若胡说八道过了,小心走不出这永宁殿!”
“我相信婕妤有这个本事。”李慕云垂下眸子遮住眸底的讽刺,忠心耿耿?呵……
抬起丹凤眸后她又是一副色厉内荏却孤注一掷的模样,论演戏赌徒可是最专业的。
“婕妤你看,我也不愿与你作对,我不过一个小小才人,我阿耶也不过是不起眼的六品供奉,胳膊掰不过大腿,我也只是想保命罢了。”她说得愈发可怜,人却缓缓逼近常婕妤。
“只要桑若的弟弟能成为穆家的家奴,婕妤不再想方设法要杀我,西域使者找不到的珍稀夜明珠和极品羊脂玉那些东西到底到了谁手里,我是打死都不敢往外说的。”
她对着因为她的话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常婕妤笑得跟鹌鹑一样乖巧:“您说是吗?”
常婕妤憋得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她恶狠狠看着穆锦芙,好一会儿才冷硬道:“就算我不动手,只要你想往上爬,就会有无数人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不如我跟婕妤打个赌如何?”李慕云笑出来,“我只要三个月便能跟婕妤平起平坐,若我做不到,我和穆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常婕妤被她这番话气笑了,用打量不自量力的蠢货的眼神看着李慕云:“好啊,我等着。”
三个月时间,足够她跟阿耶想出法子,将穆家人全都处理干净了,不管这贱人是如何得知的这消息,敢威胁她,穆家和穆锦芙是活腻歪了!
李慕云踏出最后一步,离常婕妤已经近到让人不适的距离,就在常婕妤后退的瞬间,李慕云拉住她的披锦狠狠一拽,两人几乎鼻尖对鼻尖:“若是我做到了,常家的事儿我当从未听过,此前种种一笔勾销。”
她在常婕妤的嘲讽眼神中,眸底带着几分诡谲,嗓音压低,带着几分魅惑的沙哑:“可若是在这三个月内,穆家人有任何闪失,或者我赌赢了,常家敢动穆家人一根汗毛,我保证,常家人一个都活不了,包括你。”
常婕妤被李慕云这番话说得一愣,她又不是被吓大的,刚要放几句狠话,对上李慕云的眼神她突然打了个寒颤,那双丹凤眸中比冰雪还冷的锋锐和暴戾让她心底一紧,蓦地她突然就信了李慕云的话。
她信李慕云能做到,这种坚信和过往穆锦芙给她留下的娇软印象一比较,更让她觉得诡异和胆寒,莫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这女人真的带回来点什么……
她跟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用从不曾有的过的仓促和力气挥开李慕云的手蹬蹬倒退好几步,瞪着李慕云脸色铁青,她还从来没这么丢人过。
“怎么样?婕妤敢赌吗?”李慕云笑着任她打量,笑得一如穆锦芙过去般温婉轻柔,眸子却还带着几分矛盾的凶狠,这种矛盾叫常婕妤几乎想要尖叫出来。
常婕妤死死掐着手中帕子,深吸了几口气,恶狠狠道:“赌就赌!伺候了一次笔墨而已,还真以为攀上枝头做凤凰了?我等着你把你这条贱命亲自送到我手上!”
妥了,李慕云心底满意道。
威胁只能保证一时的安稳,再多后手也拦不住无孔不入的恶意。给常婕妤亲自打破她所有希望甚至让她绝望的机会,这位婕妤娘娘才会全力以赴这个赌局。
她收敛起浑身的气势和恶意,温婉至极地给常婕妤行了个礼:“如婕妤所愿,那我就先回去了。”
门内,待得李慕云出去后,常婕妤便收了那副被逼到狼狈的神色,只用看死人的目光盯着李慕云远去的身影。
门外,李慕云扶着桑若弱柳扶风,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底的兴致盎然。
无人可知,跟一个扔了奶嘴儿后就在赌场风生水起的赌徒打赌,赌的从来不是别的,是命呢。
主仆二人走出前殿时,一抹朝阳自天边初放,火红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