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太仓促,她只能用自己的死换弟弟生,心狠手黑如她,也对这臭小子有点愧疚。
李慕喆现在还不明白死很容易,活着的人反而最痛苦的道理,他哽咽着抱住李慕云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腰肢:“阿姐,你不要死行吗?呜……你不要死……”
李慕云冲着近在咫尺的悬崖毫不犹豫继续前进,跟唏律律的马一起坠落悬崖的瞬间,她紧紧抱住这个从小被她养大的弟弟,亲在他额头上,声音里仍然带着笑——
“不行啊,这辈子已经是白饶的,做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下辈子阿姐可能会嫁给猪。”
她本就是后世一抹幽魂,作为被个混蛋赌徒养大的混球,能多活这十七年,她已经很满足了。
遗憾也有,可谁没有呢?来得及的她都做了,来不及的,只盼着跟她臭味相投的好友能帮吉吉来替她完成。
李慕喆:“……”虽然心痛如绞,但他不明白,为啥会嫁给猪呢?阿姐总说一些叫人想要问不停的话。
可他没机会问出这个问题了,不等他张嘴,在坠落到半截的时候,李慕云狠狠拽住悬崖边的藤条,一把将弟弟推进不明显的洞穴内,趁着滞空的这一瞬,她迅速拖过同样穿着囚服的一具小尸体,半点犹豫都没有的放开了被藤条划伤的手,直直坠入崖底。
一道闪电无声闪过,被遮掩住的洞口,隐隐绰绰露出被死死捂住口中呜咽和哀嚎的小郎君,他那满溢着幼狼般凶狠的眼眸,在电光下再也挡不住。
那一刹,十二岁的小郎君终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刻骨凛冽的恨。
一个月后,京都皇城武极殿内低低响起略阴柔又轻缓的声音——
“陛下,李家众人在押送回京途中,于北疆和萧关交界处突然暴动,七十三口全部伏诛,李德佑家的女郎和小郎君在逃跑途中坠崖身亡。”
一点朱砂蓦地坠落在奏章上,雪白的洛阳纸衬得那抹朱砂似血一样惊人。
“让尚寝局将李淑妃迁至惠文阁,无诏任何人不得出入。”明黄色的昂藏身影没让任何人发现自己的停顿,只嗓音沙哑道。
众所周知圣人身子不好,进殿禀报的大伴唐吉仁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圣人说的话让他有些诧异:“陛下,淑妃娘娘可怀着身子呢。”
惠文阁地处皇城西北角,隔壁就是冷宫,那地界没事儿谁也不会去,跟冷宫也相差无几。
在唐吉仁看来,先不说李家是否真通敌叛国,李德佑曾为大昭立下赫赫战功,李淑妃肚子里还怀着龙子,即便是冷落甚至是贬去妃位,也比去惠文阁好。
谁不知李家这场灾祸来的疑点重重,要是让跟李家交好的那些官员们知道李淑妃被打入冷宫一样的惠文阁,是要心寒的。
昭盛帝语气不变:“按朕说的做,惠文阁的起居影卫的人会负责,去吧。”
唐吉仁心里一动明白过来,不动妃位是为了保证李淑妃一应起居不受罪,打入惠文阁软禁,这才是真护着呢。
啧啧……看样子陛下是真将这位李淑妃放在心上,以前圣人酒池肉林的也没个定性,自打那次大病过后,现在又是对谁都淡淡的看不出好坏,这会儿可算是看出来了。
唐吉仁伺候圣人十几年,自认是再了解圣人不过的,当即轻柔垂下头:“诺,奴定会安排妥当。”
等唐吉仁出去后,昭盛帝才放下捏了好一会儿的御笔,锋锐中带着几分苍白的俊美脸庞一点表情都没有,只有那双素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平日茫然许多。
“确认那是李……家女郎和小郎君?”他仿佛呢喃般问道。
灯影照不到的暗处蓦地出现一个身影,也或许那个身影一直都在,闻言低声回话:“回主上,李家小郎君脸朝下面目全非,李家女郎从背后抱着他面部无大伤,确认无疑。”
昭盛帝脸上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来似是讥讽,又像是难过,眼底的怅然越发浓重:“面目全非么?真狠啊……”
那抹影子没出声,昭盛帝也不用人回答,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又凶又狠的疯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对她来说再寻常不过,弄死自己算什么。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的。
昭盛帝突然猛地咳嗽起来,胸口闷得喘不过气,很快就咳出血来。
唐吉仁听见动静大惊失色跑进来:“陛下!快!快去取药来!叫御医!”
就在圣人的寝殿乱做一团时,与惠文阁只一条宫道之隔的永宁殿后殿偏殿内,高烧不退已昏迷了半日的穆才人呼吸断了几瞬,而后在恢复呼吸的一瞬猛地睁开了眼。
“唔……艹!”李慕云深吸几口气忍不住低吟出声,她坠崖是脑袋先着地了吗?头疼得快要炸掉了。
“嘭”的一声低响,也不知是开门还是关门,随后拖拖沓沓的脚步声带着点仓促意思靠近,床榻幔帐猛地被掀开。
李慕云刚抬起头,还没看清什么情况,一只哆哆嗦嗦的手覆着帕子就捂了过来。
“你怎么还没死?这不可能!”颤抖的嗓音听起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儿,估计头回杀人,手哆嗦的跟要给李慕云洗脸一样。
李慕云努力喘气的功夫心里想,可不咋,辣么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啊,我特娘也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