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沉放下笔。
她一步步迈向备用教室后方的通道。
瓷砖地面在脚底摩挲,发出擦擦的声响,顶灯灼黄,人影从身后绕到身前,拐角窗户旁,有一道微光忽明忽暗。
像她规律的呼吸。
那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沙哑且清晰。
“姜彻。”
宋轻沉站定在原地。
那一瞬间,她想。
姜彻还真喜欢这个地方。
声音断断续续,大抵是从扩音器中传出来。
“我知道,改嫁到周家,注定让你受委屈。”
“可是,你为什么不能争点气?”
“考什么音乐学院,对你未来有一丝一毫的好处吗?为什么就不能像周家儿子一样让人省心?”
“你哪怕有一次考试考过周池妄,我都会想办法为你争取。”
这边是沉默。
沉默中,电话那头的声音越发急促,“姜彻,听明白了没有?你不要再去碰什么乐队,接什么商演了,那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吗?你现在第一要务就是学习!”
“你现在样样不如周池妄,你让我怎么在周家人面前抬得起头?”
依旧沉默。
“姜彻?你在听吗?姜彻!”
长久的沉默后,姜彻缓慢开口,没有情绪。
“既然周家儿子这么优秀,你认了他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乱糟糟的讽刺与辱骂,声音说着手机扩音器爬出来,在空无人影的走廊中异常清晰。
“姜彻?喂?姜彻!”
电话被挂断了。
没有了女人的斥责与怒吼,仅剩下打火机的声响。
吧嗒,吧嗒。
宋轻沉始终站在另一头的墙角,悄无声息地盯着自己的脚尖。
直到少年沙哑地问,“你还要在那里站多久?”
是他唱歌爱用的声线。
宋轻沉缓缓抬头,脚尖一转,从角落中走出来。
见到她的一瞬间,姜彻松了一口气,又回到了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向墙壁。
“是你啊,小结巴。”
说话间,又点燃了手中的打火机。
吧嗒。
防风版,金色方形机身,淡蓝色火焰收束成一条线,直挺挺往上冲。
宋轻沉盯着那火苗。
手指局促的缠在一起,“我、我不是……”
“不是故意偷听的?”
宋轻沉抬头,目光从蓝色焰火转到姜彻身上,点点头。
“你,”她抿了抿唇角,“你想考,音乐学院?”
姜彻呵出一口气,熄灭打火机,“随便吧,去哪都一样。”
“不一样的。”宋轻沉骤然开口,“你唱歌,很好听,写歌也好听。”
姜彻只觉得有趣。
一次两次狼狈的时刻,身边都好像跟了这么个小结巴。
他低头,问的吊儿郎当,“怎么,你听过我唱歌?”
听过。
何止听过。
宋轻沉的手指紧紧的扣在一起,犹豫的点点头。
想到什么,认真回,“等这次校庆,大家都会知道,你唱歌、很好听。”
姜彻闻言,怔了一瞬,嘲弄的嗤笑。
最终摇摇头,什么话都没多说。
“好学生,现在不是还在上课,你就这么跑出来?”
“班里看电影,我出来、看会儿书,马上就回去了。”
姜彻家里的事情,宋轻沉也不好管,她后退两步,转过身。
有些想法就在一瞬间。
她猛然转头,看着姜彻重新站在了窗边,打开窗户。
夜晚的小凉风簌簌袭来,吹面不寒,温和地刮蹭过脸颊。
他手中还攥着打火机,吧嗒吧嗒的按动听响。
宋轻沉几步上前,着急的扯住他衣服袖子。
说话太急,磕绊的更厉害。
“这这、这次校庆之后,你、你是不是再,再也不唱歌了?”
姜彻眸光一闪,没应。
向下看去,面前连话都说不通顺的小结巴,因为急促而胀的脸颊通红。
“你忘记你当初说、说过的话了吗?”
“你说,你热爱唱歌,会一直唱下去。”
姜彻低头,凑近她。
鼻翼间掠过一丝香气,清冽的水果味。
他不说话,宋轻沉才急。
“就算成、成为不了事业,也可以是,爱好。”
“《馈赠》那首歌,不就是你……”
宋轻沉话没说完,被姜彻打断。
“今天下午我就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歌的?”
下午她说的话,就是这首歌的歌词。
宋轻沉咬咬下唇,模棱两可,“就,音乐app。”
姜彻盯着她,追根问底,“哪个app?”
“红色的。”
“这首歌没多少人知道,怎么会推荐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