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消婚约,对女儿家来讲,可是奇耻大辱。她心里清楚,才斟酌着语句补充:
“别误会,我并没有瞧不上贵府的意思,只是,我家骁儿年纪尚轻,又一心向学,实在没那心思。我估摸着,这样也好,早点儿说清了,省得耽误了你家小姐。”
大厅里静谧下来。每个人都揣着心思。只是没有一个人的心思,替喻千树着想,似乎这个结局是理所当然的。
喻千树的母亲钟曜,来历身份不祥,名声也不好。传言她目无尊长自由散漫,以色勾yin了喻敏鸿。也不知她耍了什么厉害的狐媚术,竟让喻敏鸿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竟忘了妻妾尊卑,专宠她一人,甚至不惜为她和霍夫人闹僵,搬到城郊别苑一去不返,气得葛老夫人当场呕血。
说来讽刺,自从喻敏鸿死在地牢的噩耗传出,先前与他朝夕相处耳鬓si磨的钟夫人就消失了,连女儿都不要了。败了家族的脸面,克死了丈夫,弃女儿于不顾,这样的人,放在乐璎这个等级礼法严苛的国家,自然得不到尊重。
作为女儿的喻千树自然受到牵连。她从小是被钟夫人给带大的,乱七八糟的学了一通,极其缺乏管束,自由散漫惯了,像个小疯子似的,容貌也越长越像娘亲。她11岁来投奔葛老夫人,能被收留,已经算是家族最大的仁慈了,别指望老夫人能给她好脸色看。
“我明白了。”葛老夫人镇定自若,听不出喜怒。
沈夫人心里正打鼓呢,就闻葛老夫人对着侧厅门喊了声:“方婆子,你可以出来了。”
“是,老夫人。”
门后果然走出一人。
宋夫人定睛一瞧:“方媒婆?”
“是的,小的正是。见过宋夫人。”方媒婆笑咧咧地向她行礼,酒窝里的那颗媒婆痣更加明显。
这方婆子是京都有名的媒婆,专为官家子弟做媒。
“你怎么在这儿?”宋夫人手心都出汗了,难不成喻家连婚事都在秘密筹备了?
葛老夫人接话:“宋夫人,不瞒您说,在您来之前,方婆子正跟我说事儿呢。”
媒婆还能说什么事!宋夫人冷笑装傻:“呵呵,家里有喜啊?”
“还没呢。只是收到一封媒约,关于千树的。”
你们不是挖空了心思要把喻千树塞到我家里来吗,怎么还接媒约?宋夫人不解。
葛老夫人叫人取了媒约书,递给她看:“这里写了的,东城黄守正之子黄鹤楼,求聘益城喻天师次女,彩礼丰厚……”
黄鹤楼,东城守正之子……
等等,黄鹤楼?!!
宋夫人吓得差点把媒约书丢到地上:“这郎君不就是……不就是……”
“对,您想的没错。”葛老夫人笑容淡淡,直视她:“正是东城那边有名的‘傻瓜子’(乐璎国形容人智力低下蠢笨傻缺的俗语),每天嘴吊涎水哈喇冲路人傻笑的那位。”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喻千嗔强压住心中的幸灾乐祸,努力保持镇定。
“嘿嘿,其实黄郎并不傻的,只是……特立独行罢了。”方婆子尽量把话说圆了:
“这婚事挺好的,黄家家底殷实,祖上荫田百亩,且都是位置极佳的良田!他家就黄鹤楼一个独子,指着他传宗接代呐,若有谁肯为他生个儿子,那真是金疙瘩了。更何况,他们肯拿地契出来,已经足够表明诚意。”
“……葛老夫人,您是打算?”宋夫人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儿里。
她现在不讨厌喻三小姐,反倒有些同情她了。
葛老夫人仔细收好媒约书,说得轻松自然:
“天赐良缘,自然得成全一对佳偶了。这不也正合夫人您的心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