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天气如何,她都会去。
林枝春还是使力把那株狗尾巴草给拽了下来,纤白手指把玩着那刺刺的草,眉间换出淡然情绪。
陆在野稍瞥她一眼。
心下明白她决定好了的事就不会改变,于是也不勉强,只是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淞城的墓园位于城市的西南角,地势险峻,荒无人烟,想要进园,不说别的,门口看不尽的长阶就得爬个十几分钟。
也只有清明节的时候才会稍稍有些人去。
他希望在不改变她想法的前提下,尽量保护她周全。
顿了下,陆在野又搬出林奶奶,说道,“奶奶也同意我和你一起。”
“你跟我去干什么?”
林枝春眉间闪过不解意味,今天第一次不躲不避,直直地望向他。
一脸的不可置信,像是在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绝不会轻易松口。
“墓园的路不太安全。”
陆在野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语气冷又淡。
天气预报显示淞城明天的天气是大雨,不排除有雷电的可能。
而墓园数以千计的长阶都是青石铺成,上边因为常年没什么人去,也没什么打理,覆着厚厚一层苔藓。
她一个人,实在太容易出事。
……
“我不需要你陪我一起去。”,林枝春却不为所动。
她盯着少年淡漠的侧脸,忽然就不明白他真正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明明说了不喜欢自己,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她,对她好。
林枝春深吸口气,重复道,“我真的不需要。”
“陆在野,请你回去吧。”
从前的每一次,她都是自己走过来的。
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他们本来就没有太多相处的理由。
君子之交淡如水,维持着最普通的同学关系,或许才最长久。
第二天一早,林枝春就起了床。
特意没吵醒林奶奶,她轻手轻脚地提上昨晚就准备好的篮子,又摘了朵犹带着朝露的月季,才掩上院子里的门,往外走去。
墓园路远,她乘了一个小时的车才抵达门口。
天空中果然下起了暴雨,她才下车,裤脚就湿了一截。
来不及去管脚上的泥泞,林枝春赶忙撑开伞,护住篮子里的吃食与月季花。
然后在简陋的保安亭处登记了姓名时间,一步一步地沿着台阶往山上爬去。
纤瘦的背影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样,在雨里摇摇欲坠。
陆在野在台阶的最下面,望见的就是她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明明感冒还没好全,却沾染着风雨,固执地向上爬去。
他拧着眉,递给方才给他提供了一个短暂容身之所的杂货店老板两张红钞票后,就快步跟在了林枝春后头。
轰隆隆——
轰隆隆——
天色果然不好,暗沉得不像话的云层里刹那间劈出两道闪电来,就连风也刮得愈发的大了。
林枝春手上透明的雨伞被风吹得掀了边,但她理都没理,径直往前走去。
约莫二十分钟后,她蹲在墓园最里侧的一块墓碑前,轻轻拂了拂石像照片上的水珠,低声说了句,“林建国同志,我又来看你了。”
“有想我没?”
她勉强勾出个笑容,挑出篮子里那朵嫣红的月季,放在了石碑前,“天上可没有月季,你为什么非得离开呢?”
“我明明那么想你,怎么一次都不回来看我,不问问我考试考得好不好?”
林枝春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没说几句就语带更咽。
稍远处站着的陆在野蓦地想起那天在医务室,女生躺在病床上,面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脆弱,抓着他的手,让他不要走。
他目光忽地复杂起来,落在林枝春身上的视线低低沉沉。
……
林枝春没说太久,多数时间在望着石碑出神。
最后要走的时候,才又轻轻说了句“向伟大的缉毒战士林建国同志敬礼。”
“等我明年再来看你,一定要等我啊。”
……
稍稍收拾了下心中情绪,林枝春理着篮子往山下走去。
雨势比来时小了很多,只剩微乎其微的毛毛雨,她干脆就连伞也不打了,孤身走进薄薄一层雨幕里。
但许是蹲久了,精神有些恍惚,没太反应过来,在下台阶时,林枝春忽然脚下一滑。
她突然间惊醒,以为自己要从这千层石阶摔下去,或许会摔个血肉模糊之际
——有只手拉住了她的帽子,连带着将她整个人稳稳拉住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短短一瞬间从死里逃生命悬一线,到获得一线生机,林枝春紧张得心跳都漏了一拍。
半分钟后,才记得往后看。
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林枝春看见了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陆在野……”
她失神地叫出他的名字,似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身后的人淡淡“嗯”了声,空闲的左手撑起黑色的大伞,慢慢移至她的头顶,“别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