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方才吐了血,他的唇色看起来淡白无光,衬着他本就冷白的肤色,显得有些病弱之态。
梁诗韫不由得想宋怀逸这是受伤了?
亦或是病了?
明明此前见他时还是安然无恙。
“殿下,官家还等着您呢。”这时,有个人小声提醒了一句。
梁诗韫这才留意到距离宋怀逸身边还站着个内侍,看那个内侍的服饰显然身份还不低,应该是御前的人。
他似乎特别害怕同宋怀逸站在一起,站地距离宋怀逸有六七步远,寒冬腊月里,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不时地拿袖子去擦拭。
见梁诗韫正在打量他,他还赶紧冲梁诗韫递了一个“赶快离开不要招惹此人”的神色,好像宋怀逸是洪水猛兽一般。
梁诗韫:……
宋怀逸缓缓站直了身体,那内侍立即束肩敛息,垂下眼看着足尖。
梁诗韫松开了抓住宋怀逸的手,后退一步对着宋怀逸叉手屈膝:“方才多谢殿下。”
宋怀逸弯起毫无血色的嘴唇笑了下 ,“这句话该我对你说,”他刻意顿了顿,然后郑重地说,“多谢。”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浑厚,犹如古钟余韵,还带点沙哑感,并不难听,但同“颜青”的声音很不一样。
梁诗韫知道宋怀逸这声谢是谢她帮了柔嘉,看来无论前世还是今生,端慧太子留下的血亲永远都是他的软肋。
“我只是看不惯她们的做派,也见不得她们诋毁有功之臣。”
“……有功?”宋怀逸挑眉,有些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片刻后,他好笑地摇了下头,道:“我还有事,就此别过。”
梁诗韫站在原地目送着宋怀逸随着那个内侍离开,记忆中柔仪殿前那个高山耸立般的背影,渐渐地与眼前的背影重合。她心中不禁疑惑,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一夕之间气质竟然会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颜青”好像彻底消失了一般。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喊她:“阿韫。”
梁诗韫回过身一看,只见秦霜好笑容满面地正向她快步走来。
秦霜好近了拉住她的手道:“阿韫,你果然在这里啊。”
“是谁告诉你的?”梁诗韫挑眉,她来梅园是心血来潮之意,应该没人知道才对。
“还用得着别人告诉我啊,你一向爱梅花,你阿嫂说你在外面逛我就径直寻过来了。”
梁诗韫笑笑:“知我者莫若七娘呢。”
二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宴春殿走。
梁诗韫随口问:“听说你与房允恭的婚约退了?”
秦霜好笑容微微一僵,垂下眼睫掩去眼里的几分失落道:“退了。”
梁诗韫拉住秦霜好的手晃了晃,安慰道:“像他那样的伪君子退了也好,若是你嫁过去之后才发现他的真面目那可就惨了。”
秦霜好深吸了一口气,“你说的对,像他那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伤心,说起此事还亏得你上回请我去鸣凤楼喝茶,让我撞破了他的真面目,不然还不知道要被他骗多久呢。”
梁诗韫笑笑不说话。
虽然让秦霜好成功退了婚,但毕竟这一切都是她的局,她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而且她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是个自私的人。
沉默了片刻,她接着问:“那之后房家可以为难你?”
秦霜好叹道:“为难我倒是没有,但为难我爹了。”
“发生了什么事?”
“我爹在朝堂上同房相争执了一番,具体因何起争执我也甚不清楚,我想着总归跟我的退婚有关,影响了两家的关系,因此房相不容我爹了吧……”
房承珪不容秦鹤堂应该不是因为退婚引起的,前世秦霜好并未同房允恭退婚,房秦两家也出了嫌隙,但她当时忙于替宋衡出谋划策自请救灾,好以此赚得民心,并未过多的关注朝廷上的事情,所以并不清楚房秦二人当时因为何事出了嫌隙。
如今秦鹤堂同房承珪在朝堂上起了争执,但是秦鹤堂显然没有弹劾房承珪擅权任人为官的事情,不然房承珪被罢相的消息,早就街谈巷议了。
看来秦鹤堂并没有完全同房承珪撕破脸。
她得想办法让二人的嫌隙变得更大才行。
“阿韫!”
耳畔突然响起秦霜好急促的声音,手臂也被她猛地拉住。
梁诗韫回过神来,偏头不解地看着她秦霜好。
秦霜抬手瑟缩地指了指前面。
梁诗韫回头一看,只见迎面几个锦衣玉带的公子哥高视阔步而来。
其中有一个正是宋衡。
宋衡看见她时,明显一愣,转而眸中亮光一闪,嘴唇翕合,似要上来同她说话,但又想起什么来,顾忌地止住脚步。
梁诗韫不欲同宋衡交涉,正要拉着秦霜好绕道而行。
忽然间,梁诗韫觉得有一道锐利的视线似落在她身上,盯地她浑身不舒服。
她下意识看过去,然后就对上了一双深邃锐利的如同鹰隼的眼眸。
一阵寒栗滚过全身,梁诗韫瞬间想起宝华寺的那个雪夜里,有双同样的眸子像盯猎物似的盯着自己。
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