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打在棉花上,苏蓉有气也没处使,最后干瞪他一眼,将嘴帘子合上。
乔崇文却在这时开口:“乔乔要不要也来点?”
乔司月嗯了声,尾音上扬,带点讶异的反问语气,然后才抬起头,眼睛飞快扫向苏蓉。
她神色平常,没表现出丝毫的反对。
乔司月轻轻点头,把芬达放进书包,看着乔崇文又开了瓶啤酒,往空碗里倒了四分之一。
等气泡消下后,乔司月很浅地抿了口,又苦又涩,像烧焦的荞麦,不是她喜欢的味道。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好在苏蓉心里也藏着事,完全没察觉到她的异样。
把碗筷放回厨房后,乔司月拿起放在棕皮沙发上的书包,直接上了四楼。
南北房间用楼梯和独卫隔开,乔司月的卧室朝南,房间不大,只容进一张原木双人床,简易衣架和一米宽的小书桌。
苏蓉简单收拾过,床上铺着方惠珍提前准备的草席,空调被工整地叠在床头。
灯泡上蒙着一层厚重的尘埃,亮度折损不少,乔司月找来晾衣杆,在夹口放了块抹布,脱鞋上床,抻上手臂往天花板探去。
灰尘扑簌簌地落下,电扇开着,积在地板上的灰很快被吹散。
她重新拖了遍地,又找来床单换上,刚坐下,就听见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门一开,苏蓉的脸露出来。
乔司月慢慢坐直,目光垂落下来,盯着苏蓉不断靠近的脚尖。
那里套着一双不合时宜的棉布拖鞋,略显笨重。
苏蓉站在床边,开门见山地说:“明天我跟你爸去城里看看,顺便帮你把这窗帘换了。”
她环视一圈,在瞥见床单和角落的凉席时,微微顿住,“这天气,不用草席你晚上睡觉会热。”
“有电扇吹着,不会热的。”
苏蓉没再和她较真,又说:“转学这事,你爸还在找关系,估计最快也要半个月后……你奶奶听邻居说这学期期末考在七月中,你书都还在,这段时间就先自己复习。”
苏蓉走后,乔司月肩膀慢慢垮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苏蓉之间的沟通越来越少,仿佛每说一句话就能耗费大半力气。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乔司月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指腹摩挲着,心头的不适渐渐消弭下去。
纸上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却勾起她的无限遐想。
肆会是他的名字吗?
什么肆?
单单一个肆又或者?
不知不觉,薄纸片被汗液洇湿一角。
乔司月骤然松开手,下巴支在桌板上。
书桌有股难闻的气味,她没理会,继续盯着纸片看了会,心里又开始变得闷闷的。
好半会,她的视线才从纸上挪开,扭头看向窗外。
这会夜色还是晴朗的,大概率是不会下雨了。
也就在这时,乔司月忽然意识到,自己看的是南城的气象预报,和几百公里外的明港没有半点关系。
她起身把百叶窗拉到顶,弯月露出来,盘根错节的枝叉将它切割得七零八碎,泛白雾色为远处昏黄灯火蒙上层薄纱,衬得那弯明月更加遥不可及。
朦胧间,她眼前又浮现出少年的眼睛。
他看她时的眼神,是完完全全的陌生。
可这分明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明港的夜晚是难熬的,潮湿又闷热,时不时能听到动车在高架桥上倾轧而过的声响,乔司月将写着“肆”的纸条放进收纳盒锁上,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家里用的老式热水器,太多年没用过,机器有些失灵,水一会热一会凉,乔司月草草洗完澡,趴在桌子上背了会历史,睡意在动车第十五次飞驰而过时涌上来。
那天晚上,她睡得并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接踵而至。
梦境的最后,她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蚕蛹,蚕丝密不透风地包裹住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蚕蛹裂开一条缝,光亮倾泻而下,视线恢复清明后,面前站着一个人,高高瘦瘦的身形,穿一身桀骜的黑色。
眉眼很熟悉,是那个可能叫“肆”的少年。
原来,眼前这光,是他替她撕开的。
明明只是梦,乔司月却感受到心脏强有力的跳动。
就好像,她生来就该为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