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禁不住她一通摇晃,李瑕眉头又蹙,在她不住声的“郎君”呼喊中,含糊又轻微地发出个单音词。可她还不罢休,迫使李瑕再想睁开眼,却艰难至极,如何也做不到。
他深陷于一片漆黑,如似沉入泥潭,被其逐渐吞噬、淹没。不论如何反抗,终将是徒劳无功。
他无望地近乎喘不上气,眉心紧蹙着,折出深刻而疲倦的痕迹。
——下一刻,他骤然落进温软又暖和的怀抱之中。
不知是哪个好心人,扶着他起身,搂在怀里,用汤匙一勺勺地给他喂药,极尽温柔体贴。
恍惚间,仿若将他从无边地狱中拽出去,脱离了痛楚与严寒。
“唉……”
好心人在他耳畔叹息着,气息柔柔拂过他面颊,是人间温度。他额角虚汗被细细拭净,乃至双眉颦蹙处,也被轻轻揉开。
*
半日工夫。
深夜,李瑕才算是醒了。
他甫一清醒,还未出声,旁边的安翠顿时察觉,问他,“还好吗?”
话音递到跟前,他却茫然地等同呆怔,望着安翠,似是从未料想过,自个儿还活着。
“嘶……”
安翠神情微妙的也看他,“不会傻了吧?”
“……”李瑕强撑着支起身,哑声道,“这是哪儿?”
“是医馆。”安翠一边儿答着,一边儿用手去探他额温,蹙着眉,略显忧虑的叹道,“还在低烧。”
他不自禁阖眸,屏息一瞬,待到对安翠的举止反应后,却还是茫茫然发愣的望她。
“伤口疼吗?”安翠又问他,“止疼药有用吗?”
闻言,李瑕默不作声,被她重复又问一遍,仍自在怔然失神。
“……算了。”
她问不出个究竟,只得放弃,“你再休息会儿吧。”
实则李瑕此时此刻也的确并不好受。
伤处痛至麻木,倒是次要的了。偏生还头痛欲裂,昏沉又晕眩。教他哪怕明知情况有异,却分不出多余的气力,去和安翠周旋、试探。
旁边的安翠有些担心。
醒后,李瑕沉默又安静,倚坐在床头,垂着眼,不知是在想什么。
安翠将手轻轻覆上,掌心紧贴他微微发烫的前额。可他除却鸦睫一颤,便再无旁的反应了,如似是随她摆布。
他寂静无声,又苍白地教人可怜,如同枝头柔软萎靡的花,任人采撷。难得地,不存有半点儿锋芒和尖锐,像是被磨平棱角的明珠,润泽、洁白无瑕。
很好欺负似的,顺应着安翠,他便被迫微微抬头,半阖着鸦睫,在眉梢眼角之间,流露出些近乎脆弱的恹恹倦怠。
正值安翠诧异之际,小童复又端来一碗浓浓的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