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也不幸,从外匆匆来人,上前不知禀报李瑕什么,教他当即沉下神情。
与此同时,也只得将那一纸笔墨搁着了。
他轻飘飘瞥着安翠,没空再去搭理她,离座起身后,对底下吩咐道,“领她出去。”
“喏。”
跟前的合欢应答得体,袅娜施礼,一改此前娇纵蛮横的做派。
安翠仍跪坐在厅堂正中,李瑕途经她身侧,她昂首望去,恰逢他低头看来。
两厢对视,她眸光微颤,隐有退意,似是有些怕的。可这点儿胆怯,到底是被她眼底清傲又固执的光辉所覆盖,灿若星子般,分毫不让的共他僵持着。
李瑕顿步,轻嗤着低笑,“不服么?”
“奴婢不敢。”她垂下眼睫。
残春的盛阳和暖,明媚又招摇地落下来,照到她身上,是浑然一体的不染纤尘。哪怕映在砖石上的影子,都端正地很是风骨凛然。
她不像是此间人士。
李瑕如是嘲讽她,“我却不信。”
他扬长而去,留下浮尘如金屑,与清苦的暗香浅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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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府人多口杂,李瑕见她又都不曾避讳,以至于她一介养猫婢,竟然几次三番顶撞主子的英雄事迹,早在琼苑传遍了。哪怕后院里,都堪称颇有听闻。
谁教她一再冒犯的,是京中无人不晓的李大郎君呢?
李瑕对此却毫不在意。
索性恶名太盛,是真是假,债多不愁。
从没谁敢闹到明面上,要找他不痛快的。哪怕李相大人也不过训斥几句,再不了了之。到相夫人那儿,则更容易敷衍了事了。
他现如今为之烦心的是另一桩事。
“尸身被收殓了?”听罢回禀,他眉头紧蹙,“再查。周致和一事必定另有隐情,务必探个清楚,是谁人在暗地里布局。”
“遵命。”
着乌衣、佩阔刀、作侠士打扮的青年应过后,又将另一封雁书递到他那儿,道,“郎君,那安氏女的消息,便都由坊间收集齐了。”
李瑕接过来,拆了封口,展开仅仅三两张,还存有大片空白的信纸,又皱眉,“只这些么?”
“她深居简出,邻里对她都不熟悉,问得的,只有这些。”青年答着,“家仆四散发卖,在官衙名目中留有痕迹,倒还好找,却……”
青年略微迟疑着,顿了一顿,再道,“却对府中这位庶娘子,仿佛也所知甚少。”
交谈间,李瑕便把纸上所记的都看过了,可见确实没什么东西。
他翻来覆去又瞧一遍,将“寡言”、“怯懦”、“惟命是从”等词汇反复斟酌,却着实和安翠对不上号儿,近乎是判若两人。
“如何?”青年问他,“这安氏女怎的了?”
“以她的胆识。”李瑕将一无所得的密信搁下,沉吟,“不该是小官之女。”
厢房陷入寂静。
“……瑞良,再去找一找罢。”
他眉间颦蹙的皱褶愈甚,视线凝在字迹处,目中却蕴着晦涩郁意,“她那些姊妹,总该对她了解颇深。”
那名唤瑞良的青年朝他抱拳行礼,恭声应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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