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皇帝提倡勤俭,开源节流,可这毕竟是皇帝即位以来第一次过年,届时不仅是文武百官,连各地藩王、各国使节都要前来朝贺。越是新帝,越要靠这种大活动来估量人心和形势,戴信却主张缩减经费,一切从简,岂不是打皇帝的脸。
姜阁老更是说了,此时正是皇帝彰显威仪、拉拢群王的时候,钱就应该花在刀刃上。
因此齐旻在朝堂上虽然也采纳了那几方的建议,认为应该大办,但心里还是明白戴信为自己着想的心思。
他开门见山:“戴卿的心意,朕明白。当年五子相争时竞相攀比,早已伤了国本,现在国库不足,爱卿是最明白的,朕怎么会不懂你的难处?”
戴信心里有再大的委屈,在听了这番话后也消解了不少。
他说:“若是国库空虚,各地方就不得不增傜添赋。但陛下既然已经有了决断,微臣也绝不感有异议,只是略想了想缓解之法,请陛下定夺。”
其实齐旻也早就有了想法,只是还没有做决定。见戴信这么说了,他抬眉一笑:“不如朕与戴卿一同写下想法,看看是不是想的同一个人。”
于是君臣各自执笔,在手心上写了个字。
等互相亮出掌心,皆露出了会心一笑。
一黑一红两种颜色,写的都是一个“沈”字。
说到金陵沈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从前是因为沈家的滔天巨富,后来则是因为商贾沈氏竟然与皇家结了亲。
沈家是前朝时崛起的民商,因为前朝信封道教,修仙炼丹之风极盛。当时沈家就靠搜罗炼丹的药材起了家。
后来家业大了,又逢改朝换代,就换成了香料贸易,与不少外国香料商人有交流,赚得盆满钵满。
当今圣上宫中的庄嫔,正是沈家的三小姐,沈淮玉。
如今的沈家换了家主,且一心求仕,早不如从前的规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骆驼即使是瘦死了,也比马要大。
先皇当初为他选了商家之女做太子侧妃之一,想必也有这个道理在。
攀上皇亲之后,沈家的后人在仕途上的确一路风顺。不过要指望沈家念着皇家的好,自己主动拿钱出来贴补,还是不太可能,肯定要拐着弯暗示一下才行。
用什么做提示呢?贸然给沈家人升官肯定要遭受诟病,那就换个法子。
后宫里不还有个庄嫔么?也跟了齐旻好几年,虽然每次齐旻去见她的时候,都觉得自己不是去见妃子,而是去拜菩萨。
但这不妨碍他给她晋位分。
只是后妃晋升,尤其是从嫔位升上妃位,多少还是要和太后和皇后有个商量。
因此到了晚上,他忙完政务之后,不得不再往后宫去一趟。
太后上了年纪,已经是五十多的人了,每天睡得很早,往往吃了晚饭没多久就去歇息了。
他是个孝顺的儿子,不方便去打扰母亲休息,因此只能去打扰他的便宜皇后。
狗皇帝又双叒要来了!
还是晚上来的!
姜文冉本来今天高高兴兴,想到一天之内要见狗皇帝两次,立刻心率不齐。
而且他大晚上的过来是几个意思?难道还要在永和宫过夜不成?
“娘娘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盼陛下还盼不来,现在他来得勤快了,怎么还垮着个脸。”
蕙青面上还是高兴的。在后宫里,荣辱都很直白。
甭管你身份高不高,皇帝在谁那儿刷脸的次数最多,谁就最受宠。不管怎么样,陛下心里记挂娘娘,也该让后宫里的那些人看看。
姜文冉:“我心肌梗塞。”
蕙青:“啊?”
“不行不行,这个做不来……本宫其实有痔疮……”姜文冉扶着额头,表情痛苦,“我要是这么说了,皇帝能不能打消睡我的念头?”
蕙青:“……”
她算是看出来了,现在的皇后和从前完全相反,半点也不眷恋皇恩,堪称两个极端。
“娘娘难道是不想侍寝?”
姜文冉疯狂点头。
要知道他连睡普通男人的胆子都没有,更何况是睡皇帝。
而且他总觉得皇帝是直男,对掰弯直男也没有任何兴趣。
可他再不愿意也是无法,转眼间大太监曹纶的声音已经传到了:“皇上驾到——”
寝殿外面的鹦哥也跟着学了一嘴,形成了二重奏。
在姜文冉耳朵里,听着就是催命咒。
齐旻本以为挑了个不错的时段过来,姜文冉会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迎出来,欢天喜地拥戴自己进去。
可没想到等了足足十几秒,里头还是没有动静,倒是让他等出了两分火气来。
没人给他台阶,他只能自己跳下来,径直跨进了皇后的寝殿。
他的皇后正快步走出来,两人恰好撞到了一块儿,都是一个趔趄。
齐旻下意识去接,姜文冉却已经自己站稳了。
他只好收回到了半空中的手,蹙眉问:“怎么毛毛糙糙的,一点规矩都没有。”
再一想到他今日是来求和,又缓下了语气:“可不要有下回了。”
姜文冉笑着说:“这不是着急来迎接陛下吗?难得来一回。”
至此,倒也还算和谐。齐旻看见书案上铺着册子,看来姜文冉正在写着什么东西,仔细辨认了一下,勉强分清楚了四个字:训练计划。
姜文冉赶紧去把这个东西收了起来:“不好意思,叫陛下见笑了。”
齐旻很想评价两句,比如撒把米上去鸡都比你抓得好,但考虑到他们脆弱的夫妻关系,还是管住了自己这张嘴。
“别练字了,”齐旻说,“时候不早,咱们先安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