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低泣慢慢停息,等到赵弈的手被一双柔荑带下来,穆清清的眼眶除了泛红的痕迹,眼里已经没有了脆弱到令人心碎的泪光。
他的手心被塞入一条雪色的手帕,手帕上的彩绣蝴蝶蹭过指腹,赵弈五指收拢,不太舍得揩去残留指尖的温热悸动:“心情好点了吗?”
穆清清点点脑袋,手指轻轻触摸眼尾,那里还残存着发烫的余韵:“我是不是太失礼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赵弈慢施施把手收回,控制住想去触碰的冲动:“反正都已经哭了,何不干脆豁出去大哭一场?”
说到这里,他摁着脾气小心确认:“你真的哭够了?”
“哭够了。”虽然情绪尚未恢复,可穆清清本不是会表露脆弱的人,况且她已从哭泣的过程中找到纾解的突破口,这次她是真的不想哭了。
赵弈眉宇蹙拢,像是不太满意这个答复,又为这个答复松一口气:“哭够了就吸取教训吧,没必要活活气哭自己。”
穆清清被这个形容呆住了:“我不是因为生气……”
“可我生气。”赵弈冷着脸的时候,颇是盛气凌人,“裴成绎先负于你,你怎么不把他破骂一通?沈南霜编造构陷,你怎不让她拿出证据?还有——”
还有那些不知所谓的家人。
估且不提叶氏那个只顾自己的疯婆子,但凡穆老太有点良心,就不该把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当成与儿媳斗争的棋子、敛揽权欲的工具。
而若不是在皇后行宫受他敲打,还被他紧紧跟进侯府来,只怕广恩侯一回来就能猪油蒙了心,如裴成绎那般被沈南霜那妖妇耍得团团转。
赵弈眼底闪过一抹戾光。
今朝穆老太派人去请沈南霜,沈南霜表面应下,转头立刻派人送信裴成绎。若非如此,裴成绎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反应过来并及时赶到广恩侯府。
沈南霜派去的人把信送给裴成绎后,转头带着另一封信直奔宫门。可惜广恩侯身在皇宫大内,等闲人士进不去,送信人不得不把信送到了广恩侯的随从手中。
只不过这封信很快就落到了赵弈手里。
若不是他派人暗中盯梢沈南霜一举一动,只怕轻易发现不了,现在的沈南霜有问题。
穆清清愣愣地看着他:“连你也讨厌我了吗?”
“我——”赵弈微张着嘴,辗转喉间的话语硬生生拗了回来,闷声道:“真要是讨厌的话,我就不会来找你。”
穆清清流转的眸光闪现,渐渐由黯转明。
要不是对她说不出重话,赵弈想说的话可太多了。然而隐忍已久的某些话迟迟说不出口,赵弈暗磨后牙槽,穆清清只当他是不忍心训斥自己:“我好像每次最窘迫的时候,都被你发现了。”
赵弈默声。
在她忍受不住脚踝疼痛的时候,在她胆怯不敢唤停太子的那一瞬,还有这次无法掩饰情绪的崩溃痛哭。穆清清迷惘地垂下目光:“我可能以后都没有办法在你面前坚强起来了。”
“假装的坚强不是坚强。”赵弈淡道:“至少在我面前你可以不必假装坚强。”
“可是……”穆清清双唇嚅动,赵弈倏然作了个噤声的动作,让她倾听,果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其他丫鬟围着文莺说话的声音。
既是贴身丫鬟,又同在千秋苑目睹所有事情,文莺肯定会来找穆清清。
“走了。”赵弈不打算为难穆清清,撑膝直腰,扶窗往外翻。穆清清循着他的动作落向窗外,赵弈踩在葱郁的园圃,矫健的身影掩映在春意盎然之下。
穆清清觉得自己是想对他说点什么的,可迟疑许久却找不着想说的那句话:“下次……”
赵弈眉心微动,静静等着她未完的话。
穆清清想了想:“下次别爬墙了,走正门吧。”
赵弈勾唇,面色微哂:“走正门我进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