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沈南霜觉得自己就做不到这样子。
“不过你以后还是得改改这般冲动的性子。”穆清清猜她重亲情,谆谆善诱,“真性情不能成为冲动的事后理由,你总不会希望一而再因为自己而连累沈将军、给他添麻烦的。”
沈南霜正襟危坐:“不会再有下次了。”
穆清清颌首:“事情会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听说沈将军亲自登门拜访,穆清清便知道这事很快就会拂去的,否则外间就不会只流传两家公子打架的事,而半点不曾透露当日两家小姐也在其中的事。
因为这样难得的交心与坦诚,沈南霜撇开原来对穆清清的成见,两人的关系随着亲昵不少。
只是这么聊了半天,两人口也干了,肚子也扁了,去端茶取点心的文莺至今未至。穆清清不得不另外差人去厨房端茶,不过沈南霜见天色不早,便婉拒了她,起身准备离开。
穆清清想起身送人,奈何脚伤不便,这时沈南霜才注意到她的伤处:“你的脚怎么了?”
“无碍,前几天在家里不小心摔了。”穆清清不好说是那天跳马扭的,怕沈南霜多心,“咦,你的手腕……”
这若不是沈南霜出手扶她,穆清清还没发现她腕骨正缠了一圈纱布,看上去同样伤得不轻。沈南霜眼神闪缩,把手背到身后:“没事,前几日在家里练枪的时候不小心扭的。”
相互都没跟对方说实话,也就没有发现对方也在隐藏事实。
沈南霜刚走没多久,文莺就回来了。穆清清正想问她去哪了,却被文莺率先追问:“小姐,你问没问她那天干什么故意往裴公子怀里撞?”
穆清清慢半拍道:“我忘了。”
文莺恨铁不成钢:“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就忘了呀?你就该当面狠狠质问她,看她心虚不心虚!要不要脸!”
穆清清其实没忘,她只是不想在对方明显情绪低落的时候去提其他不相干的事。
文莺自以为给了足够时间和空间让穆清清借题发挥,始料未及她竟半点都没把握住,气得文莺跟她闹了好些天脾气。
泠然居里谁不知道小姐惯会宠她?倒也没谁把她的脾气当一回事。
京城遍地高官贵胄皇亲国戚,家中小辈打闹滋事时有发生。今日有沈将军亲携儿女登门拜访诚意在前,便是念在他如今回朝地位不容小觑,穆家理所当然没有锱铢必较咄咄逼人的道理。
只要两家达成共识,很快就能把事情给盖了过去。
取而代之的时下最热门话题,是太子与郑国公嫡女大婚在即。
太子今年二十有二,之所以蹉跎至今仍未大婚,说起来竟是诸多磨难与巧合。
当朝太子与郑国公嫡女的婚事其实早在他十六那年就已议定,原定是待次年郑国公嫡女及笄之后举行大婚。巧的是那年正值地方频发瘟疫之期,国库大半调度赈灾,基层百姓叫苦不迭。太子贤明,不愿在如此水深火热的时期劳民伤财,遂主动上疏推迟大婚。
如此推了近两年,好不容易等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却不料就在这时太后老人家在这一年薨了。
太后身薨,举国同悼。太子敬孝,未来太子妃便也跟着守孝三年,这大婚一等便等到了现在。
开春之即,宫里宫外已经在为太子大婚作筹备。郑国公府担心夜长梦多,恨不能立刻就把女儿嫁了,毕竟他们实在等得太久了。
早春的鸢尾形如蝶翼,开了郑国公府的满池花圃,绘成恬静纷美的蓝色海澜。
少女勾着裙尾踩过园圃小石径,捧着新折的花束一前一后从花田里徐徐踱出。她们身后距离不远始终跟着一长串丫鬟嬷嬷,诚惶诚恐地供着她们。
穆清清被未来太子妃牵出园圃的时候,通身浸了花蜜的香甜,光洁无暇的脸蛋染着薄绯,香香软软,水嫩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往她脸颊咬那么一下。
“沈家的姑娘我听说过。”
这时的温度还未攀升,但也能让花圃里滚一遭的两人沁出一身薄汗。穆清清空不出手,是牵着她的人主动回身,替她拭去即将沁落的汗珠:“入京时间不长,风头甚劲,你家和她家的那一桩还不是闹得最大的。”
“还有别的事?”穆清清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前阵子脚崴在家休养,听说的就更少了。
郑宝郁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帕,在鸢尾的花形绣面轻轻摩挲:“前几日她与武王世孙在北校场赛马,凭其一骑绝尘的骁勇英姿,不仅赢得独孤将军抚掌称好,便连身在皇宫的圣君亦有所耳闻,大夸巾帼不让须眉,不愧沈门将风。”
“北校场向来为军用操兵所用,她怎么会跑到那里去……”虽知沈南霜艺高人胆大,穆清清还是忍不住咂舌:“不过若是连北衙军统独孤将军都能对其青眼有加,说明沈小姐确有令人刮目相看的本事。”
“她让人刮目相看的本事,也许并不止这些。”
穆清清向她投去不解的目光,郑宝郁笑着擦拭葱指,任由身边丫鬟围过来接走手捧的蓝色鸢尾。几个嬷嬷凑近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穆清清看了眼天色,还记得正事:“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没事,还早呢。”
话虽如此,周遭丫鬟嬷嬷的脸色却不是这么说的。在无数眼神的求助下,穆清清体贴道:“郁姐姐,我有点累了,不如回去吧?”
郑宝郁睐她一眼,嗔怪道:“你就是太心软了。”
但她对穆清清总是有求必应,虽然嘴上抱怨,郑宝郁的手还是很诚实地把人牵回屋檐下:“如斯好景,以后再想看可就看不着了。”
穆清清轻捏手心柔荑:“等你以后嫁去东宫,让太子殿下也给你造一池蓝色鸢尾,比这更大更美的。”
郑宝郁细细琢磨这个可行性,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