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中裹挟着天地外寒冰冷雪的凉意,被车内的暖风一烤,醺醺然,变成可销永昼的暖香。
夏烟坐在座椅上,指尖摩挲裙摆。
气氛其实是有些诡异的。
她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卓凡的好朋友。
刚刚他问她是回学校吗,他可以顺路捎一程。
夏烟没多想,鬼使神差地上了车后,才觉出不对劲。
车内太安静了,连空气都是静滞的。
夏烟不是扭捏的人。高中三年,她一边上学,一边赚钱。
不仅要赚自己的学费,还要赚她和陈穗芬两人的生活费,人情冷暖见识了太多,三教九流的朋友众多,自然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也是那会儿学得的。
可是,面对司柏燃,她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他平静地开着车,面色沉静,宛若真的是一个她在路边随手拦到的司机。
夏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望向窗外,被迫接受这尴尬的气氛。
殊不知,她揣度的人也在打量着她。
夏烟今天穿了件白色的毛绒套裙,领口有两个毛球,她鼻尖被冻得通红,不说话的样子像只小兔子,楚楚动人。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沉默。
司柏燃转过头,虚瞟了眼上边的名字,“不接?”
夏烟没理他,摁下接通键,“喂”了声。
卓凡:“烟烟,吃药没?”
难为他还记得。
夏烟唇角向上扬了扬,随口说:“吃了。”
“你在哪呢?外边下雪了。”
“我刚和一朋友见完面,正在回去的路上。”
卓凡在电话那头很关切地说道:“雪很大,你打个车回去,不要坐公交了。”
夏烟顿了顿,看了眼身旁的“司机”,不知为何,心虚起来,说:“打上车了。”
“好,那到学校给我回个电话。”
“嗯。”
夏烟刚合上手机,就听到一声轻嗤。
转头,发现司柏燃仍然注视着前方,平静地开车,只是唇边笑意未散。
察觉她看过来的目光,他回看一眼,问:“你准备付我多少钱?”
明明是句玩笑话,由他说出来,夏烟却听出了一丝蛊惑人心的感觉。
她拿不准司柏燃的态度,掏出钱夹,抽出了一张红色的钞票,在空中轻甩。
新票子,瞬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不够吧?”司柏燃的表情有些吊儿郎当,“你瞅瞅外边,多少等车的人。”
这个点,原本便难打车,又是雪夜,更是难上加难。
那个年代还没有打车软件。
街头不少人一起等车,好不容易驶来一辆出租,又得比谁的动作更快,才能抢上。时常出现几个人为同一辆车到底该谁上而发生争执的场面。
夏烟在他的脸上看到一个词——趁火打劫。
她摊手,连原本的那一百元也收回,无赖地说:“没钱。”
“坐霸王车?”
“你是霸王吗?”她反问。
司柏燃又是一声轻笑,他的表情很淡,笑意有些不及眼底。
“为什么不告诉他?”他问。
“嗯?”夏烟顿了下,反应过来,说,“多此一举。反正,你也不会做什么。”
她眼神坦荡而明朗,反倒把司柏燃衬得心思不明。
晚上他在附近和一朋友吃饭,吃完对方提出去酒吧玩。
他前一阵酒喝多了,胃不好,也不想在嘈杂的地儿待着,于是拒绝,一个人开着车出来。
没曾想快到路口的时候看到了夏烟。
她站在银行前的空地上,玩雪玩得不亦乐乎,脚步轻快。
当时他放缓车速,看了会儿。也是突然来了兴致,把车停在她身边。
……
司柏燃:“对我这么有信心?”
夏烟手肘撑在车门上,支着头,斜睨着他,像是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其实没什么。
司柏燃是卓凡的好兄弟。
寒冬冷雪天,他偶然碰上兄弟的女朋友,顺路捎了一程。
听起来顺理成章又助人为乐的一件事。
只是……
司柏燃没等到回答,皱了皱眉,又问:“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夏烟原本在记外边的车牌号,这是她无聊时的一个习惯,听到这话,蓦地顿住。
转念一想,不应该呀,司柏燃怎么会记得她,都过去多少年了。
她现在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她喜欢司松芮,以至于对“司柏燃”这个名字有些许印象,她也不会在昨晚见面后回忆起小时候的他。
凭长相是完全认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