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百花门的仙长居然主动邀请他们过去,道袍心情复杂,半是惊惧、半是欣喜,“仙长怎么会知道我们。”
青环白着脸,“似乎是想问桃木钉的事。”
他们穿过白雾朦胧的园子,往议事厅走去。
房门开着,门帘半卷,死去的乳母和小厮尸体皆被放在地上,乳母胸口和掌心的桃木钉都被拔了出来,正被两个身穿百花门弟子服的年轻男女拿在手里细看。
徐清焰看了眼他们腰间悬挂着的花牌——百花门弟子在淬炼花魂后都喜欢佩戴花牌,仙盟中人对其也喜欢以花名相称。
其中最负盛名的,莫过于白潇潇的九心海棠。
自古以来,灵植共分为天地玄黄四品。
九心海棠便是灵植里面最为顶级的天品,经由“群芳谱”淬炼成花魂后,身为宿主的白潇潇不仅天资绝佳、姿容更是艳绝于世。
被人冠以“海棠仙子”的美称。
当然“仙子”二字,并不是谁都能够用的。
此时杨府中的这两名百花谷弟子,花魂分别是迎春和腊梅,面容只能算是清秀,花牌上流转的灵力也相当微弱,估计是刚迈进练气不久。
他略看了眼,便垂下头。
青鸟在他头顶“啧”了声,满满都是嫌弃,“百花门当真是根基浅薄,门中弟子尚未筑基,便敢派出来在外面行走。”
徐清焰懂它的嫌弃不屑。
他们以前长待的地方是忘情宗,仙盟五大仙门中忘情宗排第一,虽说青鸟常常嫌弃忘情宗山高雪厚、嫌弃忘情宗那群剑修比雪还冷、比玄铁还硬的性子。
也不得不承认忘情宗底蕴深厚、高手如云。
按照忘情宗规矩,金丹以下修为不得下山。
而数遍整个百花门,也只有白潇潇和百花门主是金丹修为,所以说……仙门与仙门之间,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
他们到时,杨夫人正跟挂着迎春花牌的百花弟子聊天,只听迎春问道,“那红衣女鬼是何来历身份,夫人可知晓?”
许是府中再出了两条人命,且死状凄惨诡异,也或许是因为对百花门弟子的重视,杨夫人面色有些惊慌,不复之前见他们时的端庄自持,脸上流露出种脆弱哀伤的神色。
闻言面色微变,隐隐红了眼眶。
并未再说什么不信鬼神,全是府中下人暗中捣鬼的话,只拿帕子摁着眼眶低声道,“此事牵扯到我们杨家的一桩丑闻,若非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原本是很不愿意提及的。”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伤心的事,杨夫人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只顾着拿帕子擦着眼角泪水,断断续续的说道,“在府中生事的红衣女子,我虽然未曾与她打过照面,却也从丫鬟们的嘴里能大约知道些。”
“她不是别人,正是明珠的表姐,柳絮。”
柳絮二字说出口,门口悬着的门帘轻晃了下。
徐清焰侧头看过去,轻轻皱起了眉头。
道袍早被那两小厮诡异死状吓破了胆子,只是面上强撑着不显露罢了,见他动作赶紧凑过来问道,“有什么东西进来了么。”
徐清焰语气冷淡,“柳絮。”
道袍差点被当场吓哭。
那边杨夫人正在说起府内异状和侄女柳絮。
她语气哀婉,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说完柳絮二字便似失力气,不忍心再继续往下说,便擦着眼泪喊了声“绿烟”,“你来跟仙长们说说表小姐的事情吧。”
她身边那个名叫绿烟的丫鬟领命,口齿伶俐、条理清晰的跟他们说起这位表小姐事来。
原来杨老爷上面有个姐姐,当年嫁了户姓柳的人家,生了个名叫柳絮的女儿,按照身份来算是他们杨家的表小姐,这位表小姐尚在娘胎里时,父亲便在行商的途中遇到劫匪去了。
她娘原本平日里身体便不怎么康健,听闻噩耗心神不定之下闹了早产,在产房里挣了三天三夜、孩子没生下来便没了气。原只当她们母女都那么去了,未曾想表小姐最后居然在她亲娘装棺入殓时被生了出来!
——乃是传说中的棺材子!
柳氏宗族的人都觉得她晦气不洁,不愿意收养她,更有人提议要将她与她死去的娘一并葬了,免得留在世上也是个祸害。
是杨夫人心有不忍,做主将其接到杨府养活。
刚开始时杨夫人待她犹如亲生,可哪知她真如同柳氏宗族所说的,是个祸害!生性便顽劣不堪、不读诗书不学礼仪、时时欺负杨家小姐少爷、忤逆杨夫人这个尊长也就罢了。
到最后竟与人私通,闹到珠胎暗结的地步!
他们杨家向来遵守礼教,家风青白。
这等丑事闹出来,影响的可不止杨小姐的清白名声,还有众多杨家柳家闺阁女儿的清誉,杨家宗祠的人嚷嚷着要将她陈塘示众。
杨夫人不肯,摁着给她灌了两碗红花下去。
原本想着等落了她肚子里的孽种,再找个偏远地方的庄子把她嫁出去,也算是了结了这段荒唐事,谁知道她生来福缘浅薄,竟没能熬过去。
——一尸两命,就那么布了她娘的后尘。
说到此处,杨夫人慢慢缓过来。
拿帕子捂着通红的眼睛哭道,“虽说当时宗族的人要抓她去沉塘,我被逼无奈才想着令人熬了红花让人喂她喝了下去,但说到底她血崩而亡终究是我的罪孽。
她如今这般恨我,情愿身化厉鬼不入轮回也要回来找我报仇,也是我欠她的命债,只希望她取了我的性命便能消了胸口怨气,不要再滥杀府中的无辜,放他们条生路吧。”
绿烟也跟着红了眼眶,“可您分明是为她好呀!若是被族长知道她失了贞洁不说,还珠胎暗结,必定是逃不脱被沉塘!以当时的情况,唯有让她落了胎、才能求得两分生机!”
“谁能想到她如此命薄,竟没能熬过去呢。”
杨夫人连连摆手,“绿烟,你别再说了。”
主仆两依靠着,哭得情真意切、难舍难分。
徐清焰站在旁边,内心不起丝毫情绪波澜。
青鸟趴在他头顶看着,对他的情绪可谓是了若指掌,“你不信她们说的?”
徐清焰点头,“半个字都不信。”
青鸟纳闷,“为何。”就杨夫人和那个叫绿烟的丫鬟言行举止,不似说谎,反正它是没能看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徐清焰略笑了下,“因为表小姐唤做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