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焰轻轻的叹了口气,总算有了重新活过来了的意识,他脸朝下在水里埋了片刻,耳边响起小胖墩担忧的声音,“二狗……”
他“哗啦”声从水里探出头来,“徐清焰。”
“我的名字,叫徐清焰。”他撑着浴桶内壁,热气腾腾的水珠顺着头顶滑落,水汽渺渺,将那张青白小脸遮挡的若隐若现,半真半假。
“我不会再说第三遍,希望你能记得住。”
小胖墩有些怕他,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两步。
偏他们的房间狭小,仅剩的空间摆了浴桶后落脚之处都很少,一退后背就抵到墙壁,拿掺杂着畏惧的眼神盯着他看,“好、好的。”
接着咬牙问他,“那我呢,我该叫什么?”
徐清焰略愣,没想到小胖墩不仅胆子大些,居然还挺机灵,脑子转的还挺快,略想了想道,“你以后就叫徐坦吧。”
所谓君子坦荡荡,也希望他日后路途坦荡。
小胖墩,不对,现在应该叫徐坦了,还并未意识到自己名字的含义,他家在遭遇洪水前前虽尚算过得去,却也只是比跟那些同时遭了洪灾的村民而言,并没上过私塾不识字。
分不清是好是坏,只会讷讷点头,“好。”
倒是沉默了许久的青鸟见徐清焰面色稍缓,话痨本性再绷不住,趴在他肩头小声叭叭,“你说你取名字怎么总喜欢往君子上靠,是没其他素材可以用了么!”
徐清焰低头搓泥,“君子有什么不好。”
青鸟咯咯乐着,“不是君子不好,只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君子呢。”
徐清焰冷笑,“正是因为君子稀少,这世道才会乱成这样……”
正说着,道袍老者沉着脸推门进来。
手里拎着个硕大的包裹,是他们刚刚订做好的棉衣,见他居然还泡在热水里,忍不住出言嘲讽道,“你倒是悠闲自在。”
徐清焰置若罔闻,继续低着头搓身上污泥。
等把自己浑身都洗得干干净净,才不紧不慢的从浴桶出来,选了那件天青色的棉衣换上,看了眼还缩在旁边不敢动弹的徐坦,“水还热着,你去洗干净把衣裳换了。”
买衣裳时小胖墩没进店,不知他定了两件。
此时听说新衣裳居然还有自己的份,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我、我也有吗?”被旁边大出血的道袍狠狠瞪了眼,抖索着不敢说话,赶紧扒了自己身上的旧衣裳,“噗通”声跳进水已经浑浊的浴桶里。
什么,你说水脏了?
他才不在乎呢!冬日里热水多难得呀。
那边徐清焰披着衣袍,顶着道袍老者阴沉的眼神,慢吞吞的走到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拿着伤药开始处理浑身的伤痕。
“来说说看,你肩头的鬼气是怎么回事。”
道袍已认定他是骗子,听他再次说起肩头鬼气,便只当是他继续再装神弄鬼,心中不屑,不过是打算想从他这里学两手忽悠人的本事,才没当场拆穿他的谎言。
在旁边凳子坐了,低声说起杨家发生的事。
事情还得三个月前说起。
三个月前,杨家嫡出二小姐的亲事订了。
说起城北杨家,那可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杨家是琼州城内的百年望族,当年靠着做脂粉生意起家,如今已经是家大业大,在琼州可是数一数二的豪富。
城内位置最好、生意最兴隆的那几条街,有半数以上的铺子都是他们家的,什么酒楼客栈、食铺珍宝阁等等应有尽有。
就连琼州每年向百花仙门进贡的东西,都有六成是出自杨家的铺子。
杨家财力之雄厚,由此可见一斑。
杨家这辈嫡出有三个儿子,却只有二小姐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被全家人如珠如宝的疼着宠着,衣食住行皆是琼州城独一份儿的好。
端的是千金明珠,皎皎明月。
满琼州的闺秀小姐,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
亲事也好,是他们琼州城城主家的二少爷。
虽说名义上被称作是二少爷,可也是城主唯一还活着的儿子,他上面的那位大少爷自小身体不好,常年缠绵病榻,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辞世。
当时满城缟素,琼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城主的位置,早晚是要落到二少爷手里。
杨家和城主家门当户对,此次结亲也算是强强联合、是最最令人羡艳的喜事,城主府的人前往杨府提亲那日,沿街也不知道撒出去了多少的糖果喜钱,
引得众人争相围观,可真是热闹的不得了。
按理说府中小姐结亲,本是件极好的喜事。
可就在结亲的当天夜里,杨府就出了件怪事。
那日杨夫人给府里下人散了许多喜钱,满府的丫鬟婆子们并小厮们都闹得很晚才歇,就连看门的老汉都被拉着喝了两盅,醉醺醺的睡倒在门房里。
第二日醉意未醒、睡眼惺忪的去开门。
隐约看到门口站了个红衣黑发、身姿纤细弱如柳枝扶风的女子,再定睛细看时却是不见了人影,只当是天色昏暗、自己眼花看错咯,也就没把这件事情放到心上,更没将此事上头管事的回禀。
府里有喜,他自然也不愿在这时去触霉头。
可自那以后,府中便怪事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