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模糊糊,不算响,却十分尖锐。
柔嘉顿时唇角一扬,笑意带上了幸灾乐祸的薄凉。
梁铮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管柔嘉,扭头就走。
去往李含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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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含章在馆外等了片刻,终于听见滚轮之声。
宽阔显贵的马车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红墙根儿下,上头就是干枯的银杏枝杈。
经由车夫搀扶,两道人影下了马车,向李含章走来。
一名锦衣女子走在前头,脚步生风。
她外罩碧罗金线披袄,内着正红彩绘罗裙,凤眼上吊,月棱眉相当凌厉——不似李含章的娇矜,而是嚣张的刻薄。
这锦衣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蓝衫男子,容貌还算端正,仪态稍显畏缩。
这二人是太华长公主李妙祎,与太华的驸马董明。
李含章转过身,面对二人。
她五指紧攥,手掌仍在微颤,却没有退步。
“小妖女,好久不见。”李妙祎挑起唇角,“将你府里那东西伺候得如何?”
一句话骂了梁铮与李含章两个人。
这哪是金枝玉叶的作风,摆明了只有市侩与毒辣。
李含章细细地叹了一息。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她神色又淡又哀,好真切似地,“李妙祎,你自己要伺候你的驸马,就当我也要伺候吗?”
似是被说中什么苦事,李妙祎身后的董明脸色一暗。
“你就装吧。”李妙祎冷笑,“谁人不知,塞北来的低贱玩意都去花楼里寻欢作乐了。”
李含章神色一震。
她料到自己成婚之后,李妙祎定会拿梁铮来做文章。
可——什么花楼,梁铮去了花楼?
见李含章如此,李妙祎露出胜利者似的笑容。
“别急,我教你一招。”她大发慈悲似地,“你就像求你那便宜母妃一样,到梁铮脚边跪一跪,请他怜惜你。但你也别太有期望,谁叫你天生……”
“啪!”
话没说完,一个巴掌就甩上李妙祎的脸颊。
李妙祎没有防备,被打得后退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侧脸,尖声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竟敢打我?!”
“你记好了,李妙祎。”李含章忍着手掌的疼痛,不甘示弱地回击,“你若还是个人,就有两边脸,我不介意再打你一次。”
李妙祎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将李含章生吞活剥。
她突然发狠,手臂高高扬起、急速落下,眼看就要去扯李含章的头发。
有力的大手钳了上来。
山般的阴影转瞬立在李含章身边。
“别动她。”
男人声音低沉,拢着一层薄火。
梁铮手臂一扫,轻轻松松,将李妙祎推回董明身上。
根本没使力,董明却险些没站稳。
“梁铮,你这畜生!”李妙祎腕上烙着红印,疼得气若游丝,仍气急败坏道,“你是我大燕的狗,何时成了李含章的看家恶犬?!”
梁铮闻言,眉梢上挑,神情玩味。
“卿卿。”他咧嘴,笑得乖张而不驯,“她说我是你的狗。”
他的声音温柔得宛如春风:“怎么叫她看出来了,你告诉她了?”
李含章身躯一僵,没回话。
她是懵的,全然没适应当前的事情发展。
这是她第一次在受到刁难时受到旁人的帮助。
帮助她的人还是梁铮。
李妙祎显然比李含章更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梁铮在说什么疯话?
不是坊间都在传梁铮去了花楼、对李含章始乱终弃吗?
梁铮没管二人的反应,目光懒散地越过李妙祎,瞥向其后的董明。
与梁铮视线相撞,董明慌乱地别开眼睛,终于收走对李含章肆无忌惮的窥视。
梁铮敛起笑容,眉宇森然,横跨一步,挡在李含章身前。
“管好你男人的眼睛。”
这话是同李妙祎说的,寒意凛冽的狼目却紧锁董明。
“狼是要吃人肉的,知道吗?”
李妙祎闻言,猛地回头,怒瞪心虚的董明。
她心里清楚得很,玉清长公主是冠绝大燕的美人,嬉笑怒骂皆蕴风情,有无数男人觊觎李含章的美貌,其中自然也包括董明。
眼看今日败下阵来,李妙祎狠狠剜了梁铮与李含章一眼。
“低贱的畜生,走着瞧!”她低骂,“有我在,你们别想安生。”
李妙祎拽上董明,向着马车落荒而逃。
梁铮看着太华一路对驸马连踢带踹,幸灾乐祸,笑得肩膀打抖。
他朗声指点道:“踢他子孙根!打男人不打这处哪儿行啊?”
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梁铮本就是自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
对付不干净的人,他糙野的行事风格反而最为有效。
马车一溜烟地滚走了。
赶跑了两个瘟神,梁铮若有所思。
嗯,不痛快,不够解气。可惜他不打女人,没能把李妙祎揍一顿。
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终于转回身来。
看见了杵在身后的李含章。
她站得笔直,深深埋着头,让人瞧不见神情。
梁铮的身躯顿时一僵。
子孙根三字忽然在耳边回荡,烈烈地辣着他的鼓膜。
像一团火似地,灼得他耳廓发红。
他一时骂得兴起,把后头的李含章给忘了。
妈的。他妈的。
梁铮在心里连骂两句。
怎么在她面前说了这种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