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春花今天运气不好,别人捡的寒菌都能煮一两餐,她就只捡了四五朵。
想到女儿和孙子都在家里等着自己吃菌子,心里就像卡了一块鱼刺,非常难受。
恰好今天杨美丽也上山去捡菌子了,能煮两餐,回来的路上碰面,聊着聊着就有人扯到了家宝的身上。
“林晓娘,你也真不容易,旺财的腿还没好呢,现在又得多养一个人。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岑春花看得开:“这日子苦也是过,富也是过,熬到家宝长大就好了。”
家宝现在还没到上学的年纪,用不着什么钱,最多就是每天多煮点米饭。
最关键的是小宁的病不花一分钱就好了,没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
这些人还不知道早上发生的事情,为岑春花叫苦;“再过两三年,家宝就得上学了。现在是吃饭,以后上学就得用钱,林晓指望不上,到时候你也老了,这累死累活一辈子,福是没享着,先把自己累死了。”
“你说林晓也真是的,怎么无声无息的给你带了个孙子回来?我听说林晓的对象是四年前来我们队里头的一个知青,这事是真的吗?”
“那时候林晓不是去安远镇治病吗,孩子他爹应该不是我们村的知青吧?”
“是不是去问问队长就知道了,他应该还有那些知青的联系方式,让他帮忙问问,兴许孩子的父亲就找着了。”
“你们家这脑袋瓜虽然出了点问题,可生孩子的本事,可一点也没比别人落后。”
一伙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从前大家说林晓脑袋出问题习惯了,也没有刻意去避讳。
岑春花上工的时候经常跟这些人待一块,知道她们嘴巴碎,最爱对别人评头论足,别人家的一件小事都能翻来覆去的说,说多了就开始变味。
听着是关心的话,只有岑春花心里明白,这是想打听自家闺女的隐私,拿来取乐呢。
岑春花没有搭腔,用几句话敷衍揭过。
杨美丽说话了:“都说生闺女就是赔钱,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林晓从小到大就知道给家里添麻烦,不好好上学,还学别人偷生孩子。要不是给溪水村的汪大叔瞧见了,以后还不知道家宝会变成什么样。”
这年头大家的思想都比较保守,像这种未婚生育的事情说出来是非常丢人的。
这是行为不检点啊。
有人说:“我记得春花之前给林晓算过命,说她是个倒霉命,旺财哥不会是被林晓的霉运传染了,才断的腿吧。”
有人一开口,其他人想了想岑春花家里这些年发生的倒霉事,觉得有道理。
“你看同样去一个地方,春花就没捡多少菌子,我看算命先生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然春花你改天有空找个人来帮林晓看看,祛除霉运。”
“幸好家宝是个男孩,以后还有盼头。”
话越说越离谱。
岑春花说:“现在是改革开放的年代,怎么还相信这些封建迷信?队里的人干活,哪有人不受伤啊。”
“花是这么说,可春花你们家这些年遇到的倒霉事情太多了,有些话还是得相信的。”
家宝的到来是事实,认都认了,岑春花没办法反驳,但说到林晓的倒霉体质她就不同意了,毕竟是个要脸面的人,听多了脸火辣辣的,不想听这些人对自己的家事说三道四,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甩掉了她们。
后头的人还在抓着这事不放。
“你们都少说几句,这种丢人的事情拿到春花面前说,没给她留点面子,她也尴尬。”
“是她自己教不好女儿,还不许人家说了。”杨美丽嗤之以鼻,“净给林家出丑。”
有人说:“二娃她娘,你是林晓的伯母,这种事情说多了,丢脸的是整个林家。”
杨美丽反驳:“分家以后他们就跟我们没关系了。再说是她们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个丫头片子丢人,不像我那两个儿子,他们可干不出这种事情。”
杨美丽年轻的时候嘴皮子就厉害,结婚以后更是不饶人,大家表面上附和,心里却暗暗的嘲弄她们的妯娌关系。
林旺财和林义国是亲兄弟,这是想撇开就能撇开的吗?
也就杨美丽自己看不明白了。
岑春花被杨美丽那们那些话戳痛,心烦气躁,闷头走,刚到村口就有人把她喊住:“林晓她娘,你们家出事了。”
岑春花听着心里咯噔一跳,停下脚步,看向说话的老奶奶。
老奶奶说:“早上有人去你们家闹事了,好像是孩子他爹的老婆找上门来,打了林晓。”
岑春花一听,这还了得,顾不上应话,跑回家里。
林晓和家宝都不在,只有林旺财在厨房里,岑春花顿时慌乱了:“小宁和家宝呢?”
林旺财看她气喘吁吁的,有些奇怪:“去菜园里摘菜了,你这是怎么了?”
“我听说家宝他爹的老婆来家里闹事了?”
岑春花这话问完,林旺财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看着岑春花火烧眉毛的模样,知道这是村里又有人乱嚼舌根了,赶紧跟她解释早上的事情。
岑春花听完,松了口气,然后开始骂:“这些人都是什么嘴巴,这都把小宁和家宝说成什么样了。”
村里就是个以讹传讹的地方,说的人多了,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岑春花骂了一顿那些乱说话的人,心里才觉得舒服些。
刚进厨房,林晓和家宝就回来了。
这一整天林旺财都在说菌子的时候,看到岑春花家宝开口就问:“奶奶,有菌子吗?”
岑春花脸色顿时就垮了,灰心丧气的:“只捡了几朵,晚上将就着煮点汤吧。”
不是空手而归,林旺财并不失落:“菌子就是喝汤的,能尝到也不错了。”
家宝对多和少没什么概念,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跑过去看岑春花的背篼,高兴的说:“蘑菇,娘,有蘑菇。”
岑春花看他这模样,心里更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