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农场除了上交的,每年还能剩下不少大米,不舍得全给知青吃,也有不少是偷偷卖掉了。
昆明农场其实不在昆明,距离昆明还有两百里,倒了两次车才上了火车,为了这些大米,他一路上可是费了不少劲。
林雨珍真心实意的夸道,“表哥,你真厉害!”
张历城哈哈笑了笑,说,“这次和我一起回来的知青不少,他们都没想起来往家捎大米,都后悔的不行。”
其实他也有点后悔买少了,要是买上五六百斤,留一半自己吃,另一半去黑市卖了,能赚不少钱呢。
临走,林雨珍问,“大舅,您能帮我找一套高三的课本吗?”
去年才恢复高考,高三的课本除了在校学生有,通过其他渠道一般买不到,她几乎找遍了所有的新华书店都没有,还是后来她去回收站翻旧书,好歹给凑齐了,但几本书都破破烂烂的,有的缺页严重,而且版本也不对。
张大舅很意外,“雨珍,你想参加高考?”
林雨珍从小就学习不错,但她下乡之前,就上了一年的高中。
林雨珍点点头,说,“我在农场的时候,把高二的课程都自学了,就剩下高三的了,所以想试试。”
张大舅听了特别高兴,一连说了好几声好,“雨珍,明天我就去资料室问问,实在不行去高三级部借一借,应该还有不少成套的试题,我也帮你借一份来。”
他刚恢复工作没多久,现在带的是高一。
林雨珍说,“那可太好了,谢谢大舅!”
张大舅笑了笑,又用恨铁不成钢的目光盯了儿子两眼。
张历城下乡之前,已经高中毕业了,成绩也算中等,总体来说基础比林雨珍要好,他苦口婆心的劝了很多次,让儿子不用着急找工作,在家里安心复习一年,明年参加高考。
讲道理不成,最后还气得踹了儿子好几脚,但那死小子就是不同意,还说一学习脑瓜子就疼。
张历城假装没看到爸爸幽怨的眼神。
林雨珍提着几斤大米回到家,林雨珠刚好下班了,纺织厂现在三班倒,她这上的是早班。
她现在对继姐的态度特别好,主动笑着问, “姐,哪来的那么多大米啊?”
北京这地界不产大米,家家户户都习惯吃面食,大米供应少,在粮店都不好买,多多少少也算是个稀罕物。
“我舅家给的。”
林雨珠换下新做的裙子,语气里带着讨好,“姐,你去西屋看书吧,我来生炉子做饭,今儿咱就吃炒茄子焖米饭?”
才下午四点,做饭可真是够积极的,林雨珍点了点头,“好。”
林雨珠把炉子提溜到厨房门口,先不忙蒸米饭,而是坐上半锅水,往里面扔了一大把绿豆。
林雨珠站在门槛上,笑着问,“姐,你这都快结婚了,还学习呢?”
林雨珍撇了她一眼,问,“你有事儿?”
林雨珠连忙摇头,“没事儿,就是想告诉你,咱妈说了,咱俩睡一张床太难受了,让舅舅帮着做了个上下床,明天差不多就能拉回来了。”
她说的舅舅,指的是黄翠芬的大哥,他在昌平农村,除了侍弄庄稼,还会点木匠活儿。
林雨珍说,“那挺好的,咱俩以后谁也不用挤谁了。”
林雨珠笑了笑,神情多少有些不自然。
林雨珍刚从农场回来那会儿,除了脸盘子漂亮,哪哪看着都落魄,带回来的行李是破旧的被褥,身上穿的也是打着补丁的衣服,她自觉处处比继姐强,不光是白天说风凉话,晚上还趁着继姐睡着了,想把人给推到地上。
摆在小厨房的单人床不算太高,离地也就五十公分,但猛不丁的摔到地上也是挺疼的。
林雨珍虽然看起来挺苗条,但在农场工作了七年,体力特别好,林雨珠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把她推倒。
倒是第二天夜里,她是在地上冻醒的。
林雨珠现在挺后悔,要是早知道继姐能嫁到那么好的人家,她保准一开始就客客气气的。
最近在黄翠芬的张罗下,她也开始相亲了,本来她一直感觉良好,她有工作,她最近还特别注重打扮了,车间里的大姐都说比以前好看了。
然而十回能有八回,人家男方看不上她,能看上她的两个人,要么是和她一样,也是工人,而且家庭条件不怎么样,要么其他方面好一点,但本人长得歪瓜裂枣。
条件稍微好一点,都看不上她。
前几天,她又去相亲,之前媒人也没说清楚,一见面发现男方就是纺织厂的,是厂里刚分来的大专生,每次去车间,都会笑眯眯的问东问西,有时候上下班碰到了,也会主动跟她打招呼。
在相亲现场,俩人也聊得挺好的,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媒人就说了,人家没看上她。
这些日子林雨珠照样吃照样睡,在车间干活照样能偷懒就偷懒,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其实她心里是十分失衡的。
她觉得这个世界不公平。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林雨珍除了长得比她好看点,其他条件都是差不多的,甚至工作还不如她,为什么就能找到许俊生这么好的对象呢。
也许,当年她不应该听她妈的,要是她也去下乡了,没准儿也能找到一个条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