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这儿,已经完全超出斐一班的想象了。
两个小时之前,即便他发动此生最强大的想象力,也没有可能想象到,自己会需要面对斐厂长被绑架的情况。
异国他乡,一个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一个他在两个月前,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边境城市。
一开始, 从斐厂长那里听说马尔丁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边境的时候,斐一班只觉得新奇。
再后来,听说铜棒厂是用美军留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边境的子弹壳炮弹壳翻铜,斐一班还觉得在马尔丁建厂,很有商业头脑。
直到现在,他才强烈地意识到。
那是一个连年战乱的边境。
那里不仅有子弹壳炮弹壳还有非法武装。
绑架这样的事情,放到一个和平的、法度严明的地方,还有要不要报警这样的选项。
还可以寻求很多外部力量的帮助。
在靠近叙利亚和伊拉克的边境,连绑架事件中,最让人纠结的选项都不存在。
原本应该比斐一班处理能力强很多的韩女士和林聪义。
在这件事情上,更是连赎金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就只是一个瞬间。
斐一班就成了全部人的希望。
可是,这所有的一切,不仅超出了斐一班的想象,还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斐一班是崩溃的、惊慌的。
他从来不曾有过这种程度的恐惧。
他很想躲起来,当着这一切都是假的。
或者干脆睡一觉,让所有的事情都变成一场噩梦。
计时器却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停止倒计时。
随着计时器流逝的,是父亲的生机。
从发现绑架信息到现在。
他除了一次又一次地给Abu打电话,他其实都没有做过任何一件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爸爸说已经是一个大男人了。
就算再怎么恐慌,他也必须先支棱起来。
“聪义哥,刚刚那个土耳其的管理说,厂子外面有人守着是吧?”斐一班问,“是什么样的人守着?”
“说是荷枪实弹的人守着,所以不可能有人进得去。”林聪义回答。
“那有没有可能就是厂里的那一帮人做的?”斐一班很难不产生这样的疑问。
“应该是不会。”林聪义把那个土耳其管理的话复述了一遍, “守在土耳其工厂外面的那几个人,是新接手工厂的老请来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去偷抢设备。”
“聪义哥,你多打几个,把你能联系到的都联系一遍,看看说法是不是一致。”斐一班对这个结果表示强烈的期待。
如果能确定是工厂原来的那些人弄得,对现在的这种情况,反倒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少知道要和什么人谈判。
可惜林聪义能联系到的每一个人,说法都是一致的。
那么,既然守在外面的那些人,是安保而不是恐怖武装。
在确保里面设备安全的前提下,应该是可以让人进去看一看的。
“聪义哥,你让那个管理和安保商量一下,给他还有安保各一万美金,看看能不能进去视频会议那个房间拍个视频。”斐一班决定拿钱试一试。
正常的门卫或者保安,给个一万两万的肯定就很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除非背后的利益巨大,根本就看不上这点小钱。
与之相对应的,目标也会缩小很多。
那个管理早早就开了视频。
管理和安保一起从门口进去。
所到之处,整个厂区确实空无一人。
很快就到了厂区的办公室。
也就是斐厂长平时开视频会议的那个地方。
办公室是锁着的,进不去。
拿了一万块美金的安保立刻找了另外一个人过来。
那个人手里拿着一大串钥匙,看起来像是库管一类的人。
一边开门一边说话。
土耳其的管理用口音非常重的英语翻译了一下,大概是说检查过了才锁的门,里面肯定是空的。
随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没多久,土耳其管理和另外两个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视频会议里面。
三个人看到墙面的照片和计时器,都非常的意外。
他们也不知道BTC是什么意思,也都说怎么会有人为了这么一点钱,就绑架了斐厂长和林总工。
但比起赎金信息,他们更意外的是,这些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这么一来,绑架的事实,就基本可以确定了。
从这几个人的反应来看,也不太像是和这个绑架案有关的。
至少,在这三个人的层面是不知情的。
绑架,如果不是有仇,那就肯定是想要拿到钱。
那么又是什么人,会知道这个视频会议系统一定会被斐国琛的家人看到?
为什么不是电话,或者别的什么勒索方式。
有太多想不明白的地方,把斐一班的脑子搞得和浆糊一样。
韩女士还没有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她还在一遍一遍地打着电话,嘴里不断地说着“阿斐哥接电话”。
她希望斐爸爸能接电话,告诉她,这一切,就只是一个恶作剧。
什么比特币,什么马尔丁,她是什么也做不了。
她不知道除了打电话,还能干点什么。
斐一班去厕所,浇了自己一头一脸的冷水。
他得冷静,他得想一想解决的办法。
可他就算把自己浇成冰,又不可能凭空生出解决这样的问题的经验。
他只能再一次打电话给Abu,希望能从室友那里得到一些帮助,或者至少是启发。
Abu和斐一班都在牛津郡生活了很多年,交流起来就是标准的牛津腔Reeived Pronuniation。
Abu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指出:“发给他的视频截图里面有赎金的形式的数额,但没有交割的方式,这应该是不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