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好疼啊……”
鸳鸯一睁眼,便看见了金彩家的那张惶急无助的脸。
她躺在地上侧着脸儿委屈地喊着妈妈,小手还冲她划拉了一下。
“唉!唉!姆妈在呢……我宝丫疼啊?哪里疼啊?姆妈给你吹吹……”
金彩家的这会儿才泪如雨下,慌着举手擦了把脸,想去抱女儿,却又支在半空,不敢碰女儿的小身子。
“咦?妹妹你怎地没有流血!”
翔哥儿歪着脑袋问道。
众人这才凝神去看,有人举了灯笼照过来,金彩家的慌着又是看又是摸,鸳鸯除了衣衫有几处破裂,果真并无任何伤口。
只是按到胸口时,鸳鸯就痛得小脸一白,吓得金彩家的又六神无主起来。
“得赶紧去叫前街老方大夫来,珠大爷给的鲲皮锦虽说能避利刃,但那恶人刀势凶狠,恐怕是砍伤了我鸳鸯的骨头也未可知。”
一旁的金彩这时缓过劲儿来了,和众人慌着请大夫去了。
“神天菩萨,八方仙人哟!要我说,鸳鸯真个儿是命大的,三刀啊,三刀都没见血。那甚鲲皮锦再是宝贝,可也得穿对了人呢。若那刀再偏一些子,砍到了头颈上,又如何呢?”
围观的街坊四邻中,有人抚胸庆幸道。
“可不是嚒?到底是神仙道爷护佑过的人!咱们可都亲眼见过,将死还能复生,更何况这三刀而已?”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有那激动的,还当即跪下朝天磕头,诵念“神仙道爷保佑”之类的。
金彩家的也跟着跪下磕头不迭。
“Fuck!”
只有鸳鸯躺在冰凉的石板街上,望着星空“无Fuck说”。
这真是红楼世界?
天杀的贼道士,管拐不管养的人贩子,你在哪儿啊?谁能告诉她,ened 啊!
一直为了不被主子打死而努力奋斗的鸳鸯小丫鬟,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努力的方向还要加上一个别在自家院子里被大刀砍死了!
她落下了悲伤愤懑的眼泪。
可她并不知道,接下来这一夜一天的折腾,让她连悲愤都没力气悲愤,只想闭眼睡一大觉。
鸳鸯先是等来了金彩连拽带拉抱来的老方大夫,被诊断为胸骨骨裂,幸好并未折断,一家人大呼“神天菩萨保佑”,后又等来了另一位金陵城中的骨科圣手,好不容易咬着牙叫那位老大夫给绑成了一个肉粽子固定伤处,衙门里一位推官又跟着前去报案的李敢进来,详详问了鸳鸯细况,又带着金彩等人在院门口比划着演说了半日。
众人七嘴八舌,简直说善书一样热闹,眼看着那持刀歹徒已经被说成了蓝眼绿毛的妖怪,那推官才赶紧止住大家回衙交差去了。
这一番折腾,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翔哥儿心里则一直吊着,晕晕呆呆跟着他姆妈进屋躺在床上,直愣愣瞧着身边的妹妹,就是不睡,夜半时又起了高热,还时不时说着胡话,吓得鸳鸯也不敢合眼。
金彩家的一颗心油煎一样焦滋滋直响,一会儿给女儿熬药,一会儿给儿子摆凉布巾子塌在额头,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用,纵然自家的腿也还软着,可也强撑着忙了一个整夜。
金彩家的端了药来,用小勺子舀了一口口喂给鸳鸯喝。
一旁翔哥儿被金彩紧紧抱在怀里,这才沉沉睡去了。
“可是吓坏我了,万幸是没有大事,只我囡囡又要受苦了。今年也不知怎地,这一祸连一祸……那三清观的定神符怎就这样无用呢?也不知那神仙道爷现在何处,好再去拜他一拜。唉,那日怎地也没有问他的道观所在呢?”
金彩家的边说边给女儿喂完了药,又端了井水,要给翔哥儿再擦擦身上的汗。
金彩搂着儿子,也是迷迷呆呆,惊惧惶急了一夜,又困累交加,这会儿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金彩家的拧了洋布手巾子,给儿子擦完,又一点点儿擦着鸳鸯的手脚,唯恐动了她的胸腹处。
鸳鸯喝了药沉沉昏昏就要睡去。
“鸳鸯,鸳鸯!你可吓死我了!”
鹦哥呼啦一下冲进了屋里,倒把金彩家的吓了一跳。
“这孩子,冒失鬼!看不要吓着鸳鸯了。”
良婶子随后赶进了屋,伸手就要拉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