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起了细雨,滴滴答答落在竹屋上,小道士坐在屋内,一手托着腮,另一手去拿桌上的桂花糖,“师叔,沈师兄有爹娘吗?”
“当然有了,你师兄若是没有父母,还能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吗?”老头咬下半块芙蓉糕,“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
“师父说,我就是在这样的雨天里,被我娘送到观里来的。”小道士说,“师父还说,等我长大了,爹娘就会来接我了。可你说,他们要是不来怎么办呢?”
“他们若不来,等你长大了,自然可以去找他们。若你想找,总是能找到的。”
小道士闻言沉默了一会儿,“可沈师兄的爹娘,一直都没来。道观里的其他师兄说,沈师兄当年就是被他的爹娘沉江的。”
老头拿芙蓉糕的手顿了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若是别人真想将还是婴儿的沈师兄沉江,直接扔到河里不就行了吗?只有沈师兄的爹娘,才会又想杀了他,又舍不得,将他四肢绑上石头,却又将他放到木盆里。”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我娘其实也是想杀了我,却又舍不得,才将我送到道观里的对不对?他们是不是根本不会来了?”
老头看了看面前七八岁的小道士,默默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般大的孩子都懂的事情,他那少年老成的徒弟怕是早就明白,所以从小到大都没问过爹娘在哪。
“你沈师兄的爹娘,来找过他。”
沈江的爹娘来找他那日,胡欢欢恰好也在。
那是他们相见的一个月后,沈江依然不为所动,而她也厌倦了装腔作势,所以想再找他一次,结结实实碰上一次壁,断了修成天狐的念头。
只是她稍微去晚了一步,等她见到他时,沈江的面前早已站了两个熟悉且陌生的客人。
说那两人陌生,是因为胡欢欢从来没在这方圆百里内看到过他们。至于说他们熟悉,约莫是那两人的样貌,同某个她一直追求的人十分相似,而那个人也恰好也在。
沈江的眉眼像极了那个姿态雍容的妇人,而他的面容同那个男子,更是有七分相似。
胡欢欢的爹娘只是两只寻常的狐狸,早就不知成为谁的猎物,又死在了何处。若真算算日子,估计都轮回了八百遍。
因它们不曾化形,所以她不知道孩子同爹娘生的像能不能用在妖怪身上,可凡人若是生的如此相似,倒真是让人很难看不出彼此的关系。
她曾听白三月说过沈江的身世,知道他是如何被他师父救起抱回观里,自然也猜得出尚是婴儿的沈江被人在四肢上绑上大石,却又放在木盆里的原因。
而她能猜的出,身为当事人的沈江自然也能。只是沈江的表现,却让她十分奇怪。见这两人挡在他的面前,他既没有表现出对他们终于来找他的惊喜,也没有对他们的愤恨,平静的教人察觉不出感情。
她在旁边躲起来听了很久,弄清楚了所有始末。
沈江父母的故事听起来不像是个真事,倒像是凡间卖的最火的戏文话本。
富家千金爱上了行走江湖的侠客,几经纠缠之下,两人心生爱意。
可好景不长,就在两人蜜里调油之际,侠客的仇家找上门来,怀孕的富家小姐因为厌恶打打杀杀,同侠客间生嫌隙。
这两人一个是一掷千金,丫鬟成群的千金小姐。另一个是刀尖上舔血,风餐露宿的侠客,原就隔着一道天堑鸿沟,从前相爱时还难以察觉,可一旦生了嫌隙,鸿沟一现,两人便越来越难以忍受。
很快,侠客就抛下待产的妻儿远走。而被留下的千金小姐,一个人产下孩子后,便对着孩子起了杀意。可到底为人母,终究下不了手,由此也就有了老头捡到沈江的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