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一下,也转了脸色,“善善,你这是何意?舅母一心为了你好,你不要好心当作驴肝肺!以侯府眼下状况,你若要救治你兄长,除了太子殿下,没人敢帮你!你可别怪舅母说狠话,今时不同往日了,收起你侯府千金的身份!”
沈宜善转身漠然离开,无视周氏。
周氏第一次被人扫地出门,又担心丢了颜面,遂未纠缠,只是啧了几句解解气。
“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小妮子还能傲到几时?!”
“都快是阶下囚了,还装什么名门贵女?!”
“哼!且走着瞧!”
打发走了周氏,若容气哄哄的跑到沈宜善面前哭诉,“姑娘,侍郎夫人实在太过分了!姑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她岂能出那种下三滥的主意?这不是要把姑娘往火坑里推么?姑娘不如去求求未来姑爷家吧。”
沈宜善试图让自己静下来,此刻,她的思绪比前几日要清晰地多。至少,摆在她面前的绝境,还有一线希望。
她轻轻摇了摇头,“此事休要再提,陆家迟早要上门退婚,其余指望旁人,不如指望自己。”
她要养精蓄锐,等到三日后燕王归京。
她梦见燕王那样大的秘密,是老天在帮她么?
沈宜善心里七上八下,底气不足。
但……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
三日后。
熙熙攘攘的朱雀大街,较之往常更为热闹,但百姓们站在长街两侧,谁也不敢造次。
不远处,一众彪骑缓缓走来。
沈宜善在人群中,头戴幂篱,手心冒汗,也望向了不远处走来的铁骑。
耳畔是纷杂私语。
“二殿下七岁发配漠北,十三年来军功无数,又被册封燕王,特赐府邸,说不定燕王日后也有大造化。”
“你们有所不知,这燕王殿下嗜血如狂,杀人如麻啊,可令小儿啼哭!是个战神罗刹呢。把他放在漠北,势力渐大,也非一桩好事。”
“燕王今年弱冠,前后几任未婚妻都克死了,命中带煞呀。”
“……”
沈宜善听着旁人口中的燕王,不由得更是心慌,成败就在此一赌了,而她承受不起失败。
铁骑声渐近,为首是一匹棕红色悍驹,高大威猛,头戴银色马面面具,铜铃般的眼珠有神锐利,极具狼性。
而这匹马的主人,一袭血红色披风,银甲兜鍪,让人无视了他原本的俊美出尘的容貌,第一印象便是狠、冷、绝。
他自朱雀大街过,一切街景与日光皆成了他的衬托,他便面无表情,什么都不做,就是自成一派的风流清冷,像不可触及的雪巅莲花。
沈宜善屏住了呼吸,目送燕王队伍远去,一手紧紧揪着衣襟,不免又想到那些可怖的梦。
她暗暗告诫自己:沈宜善啊沈宜善,你必须勾/结上燕王,也只能勾/结他!
至于梦里的那些事,且等到避过抄家灾祸再一一斟酌。
*
入夜,沈宜善站在了燕王府的角门外。
事情未成之前,她对庄嬷嬷也只字未言。
她已盯守了三日,对燕王府附近的情况还算明了,燕王今日回京,并没有直接入宫面圣,这位战神罗刹倒是独一份的跋扈嚣张,就连当今圣上也没放在眼里。
“谁人?!”
一柄寒剑突然抵在自己脖颈间,沈宜善不知这影卫是从何而来,她闻到剑锋上有血腥味,咽了咽喉咙,壮胆颤声道:“优、优钵罗花。”
她出生时体寒,父亲亲自去了一趟华山,摘下了唯一一朵百年的优钵罗花,这才调理好了她的身子。
无独有偶,她梦见燕王暗中四处寻找的药引,也是优钵罗花。
在梦里,他寻到她,用她的血做药引,还……
沈宜善闭了闭眼,强忍住内心强大的畏惧,反复告诫自己眼下的处境,道:“我知道优钵罗花的下落!我要见燕王殿下!”
那影卫眯了眯眼,似是在思忖。
又见沈宜善是只身而来,没有威胁。
最重要的是,优钵罗花对王爷而言太过重要。
故此,影卫稍作思量,就打开了角门,只嗓音无温道:“随我来。”
*
沈宜善低垂眼眸,一路不敢四处观望,直到被领到堂屋,她才驻足。
她没有抬头。
但可以感觉到一道明显的威压。
一片安静之中,男子磁性低沉的嗓音传来,“在何处?”
这声音要如何形容?
或许,像是风卷起漫天黄沙,又历经寒冷冬夜,才能滋生而出。
沈宜善心慌到了极致,她不敢与燕王虚与委蛇,以免对方直接杀了自己,她深呼吸之后,直接脱口而出。
“回王爷!民、民女是定北侯之女,幼时服用过世间唯一一朵优钵罗花,民女知道王爷有疾,而民女的血正好是药引。王爷无需怀疑民女用心,民女是来和王爷谈交易的!”
“民女、民女当真可以当王爷的药引!”
言罢,沈宜善身子一软,在那强大的看不见的威压之下,她晃了晃,差点跌倒。
一双黑色绣祥云纹的皂靴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之内,她猛然抬头,对上了一张五官立挺葳蕤的脸,这张脸的主人眸光无温,嗓音从他的胸腔发出,“是么?那本王如何验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