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昏昏沉沉的人总是需要很长时间来缓过神,他需要从包裹全身的疲惫中挣脱出来,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赶快振作,不能再睡了。
那感觉就像午睡到黄昏,仅仅一个闭眼的时间,太阳落山候鸟归巢,当你猛地醒来时的颓败孤独,仿佛被全世界抛弃。
你站在夕阳中,只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顾泉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全世界遗弃了,又或者被全班同学遗弃了。他只不过闭上眼小眯一会儿的功夫,老杨就讲完书上的练习题,现在正在讲的这道也已经到了中间部分,那一堆天文数字摆放在眼前,分开都认识,合到一起一个式子都看不懂。
也没人叫醒他,也没人管他,好难过……
他睡的太熟了,以至于在曲历河和江迟离开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沉浸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和痛苦当中,只觉得难过的想哭。
直到钟明按照曲历河临走时的交代蹲在地上移到他的座位上,拿笔戳了一下面前独自忧郁的人。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顾泉拧巴着一张脸转过身来,眼帘无精打采的耷拉着,眼镜都戴歪了。往日清明冷静的眸子里一半难过,一半迷糊,嘴唇苍白,右侧脸颊上印着校服袖口的松紧带,长长的一道红痕。
看到钟明,他下意识的撇撇嘴,半眯着眼,声音沙哑又软软的,听起来相当委屈:“钟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好难过,我觉得我被抛……”
“曲历河让你把老杨现在讲的这道题做会,他晚上给你补习时要考。”
“卧——槽!”
顾泉瞬间清醒,情煽了一半还没来得及收尾,忙扭过头去,老杨刚好拿过黑板擦,正往第一步的公式上擦。
“啊——别!老师!等等!”
顾泉急得声音都变了,一声惊呼吓醒了其他沉睡的同学,老杨刚刚擦了一下的手顿住惊愕的转身,却见在数学课上异常沉默的语文天才顾泉着急的扒着桌子,满脸痛惜的看着自己。
痛惜?
老杨以为自己看错了,等到他眨眨眼再次看过去的时候,顾泉浑身低气压,痛惜变成了愤恨。
下课铃声响起,他眼角顾泉趴在桌子上低吟一声,转身朝身后的钟明看过去。
“你怎么不早点说?”
钟明一脸懵逼,“我冤枉啊,你难过的头也不抬,要不是我偷偷溜过来告诉你,你现在都不知道。”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今天早上你拉我出去压操场,我能这么累吗?能睡成这样吗?”
钟明立刻抱头大声提醒他:“哎顾泉顾泉,别冲动,你想想我刚刚失恋,你可不能打我!你想清楚,你好意思下手吗?”
果然,听到这话,顾泉已经抡起来的拳头定格在半空中,然后又缓缓的落下。生怕他反悔,钟明立刻指了指黑板,“快把题目抄下来,免得一会儿连题目都被擦了,你哭都没处哭!”
两个人打闹的时间,老杨收拾好桌子上的课本,像来时一样夹着书朝曲历河的课桌走过来,钟明立刻开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撕下曲历河写了一节课的卷子,二合一折好夹到了教案里,而后扬长而去。
教室里炸开了锅,下节英语课,要听写单词,噩梦即将开始。
整个教室被英文字母淹没,那阵仗比早自习更热闹。
钟明趴在桌子上,支着脑袋看顾泉着急忙慌的抄题,手下的字龙飞凤舞,默默的勾起了唇。
这语文天才还挺单纯,自己说失恋了他就一点都不怀疑,看他刚刚睡醒时那个迷迷瞪瞪的傻样,哈哈!
————
曲历河拉着江迟往医务室走,谁知刚走了一步就被他带着转了方向,手腕被一股强大的力气钳制,曲历河挣扎了许久,根本挣脱不了。
没办法,便只能顺从。
看着风风火火朝前走的某人,曲历河皱了皱眉:“江迟你鼻血还在流吗?”
江迟取掉卫生纸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戏谑的笑,白白净净的脸上哪里还有一点点淌鼻血的痕迹:“早就好了,上数学课上出来的火,出了门立马好!”
看到他的脸,曲历河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刚刚出门的时候,江迟就去了趟洗手间,看来那会儿就已经好了。
那他塞着卫生纸装给谁看呢?
哦……
刚刚他们下楼梯的时候遇到了巡查上课情况的杨叔。
曲历河的眼神落到面前高大的身影上,那一头红发俨然就是那狡猾狐狸尾巴,迎风摇曳嚣张肆意。啧啧啧,连下楼会碰到杨叔都猜得清清楚楚的,他江迟不是狐狸谁是?
两个人拐进一条没人的小道里,两旁高大的柳树将他们挡的严严实实,阳光透过绿叶缝隙,斑驳的光影打在江迟的校服上,那干净整洁的布料在阳光下近乎反光。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的走在小路上。
曲历河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打量过江迟,又或者说他以前是江迟,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是怎样的。
还记得中二时期的他最喜欢洗完澡之后对着镜子自我欣赏,昏黄的灯光下,明亮的镜子前,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高大帅气。
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