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大家简单聚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四家铺子都是陈碧生舅舅们开的?”汤洋觉得不可思议。
连婴抿了口水,“碧生一家原来是山东人,在那边犯了人命案迁徙此地,扎根锣巷。他们祖上是商人,操持本业几年就赚得盆丰钵满,四家人就碧生这一个女孩,疼爱如掌上明珠。”
从那老妇絮叨中,碧生的母亲,也就是这四个兄弟最小的妹妹,文静美好,心地良善,且对医术异常痴迷,几个嫂子生孩子都是她一手接生。
无奈好人命不长,千挑万选的大户知礼人家,关了门却藏污纳垢,嫁过去不过一年,就报来小妹丧讯。
上门吊唁,连最后一面也不让见,陈家大哥觉得蹊跷,细细打听一回:
原来小妹许配的年轻少爷根本是个幌子,实则洞房的是这年轻少爷的叔爷,半身埋土痴迷‘双修还阳’的老混账!
做的是天理难容恶心事,小妹当然不从,一根簪子扎穿了那猪腰子,老东西气急败坏,把她锁进荒宅,日夜虐待。
衰老无力的身体,遇见无法采撷的花朵,扭曲成最丑恶的嘴脸。
几次陈氏兄弟来探望,姜家怕她乱说话,对外称是嫁了人,哪有总见娘家人的道理。兄弟们也担心自己商户人家不懂规矩,给小妹添麻烦,也不敢坚持要求。
就这么糊弄了一年。
一年后,葬入祖坟,似乎全了体面。
那时陈家祖堂斜光漏影,黄昏春暖,四个人坐在椅上,却只觉得簌簌发冷。
陈氏大哥盯着那跪地缓缓诉说的男子,那是小妹嫁的姜家的男仆。
“小妹在荒宅,是你暗中照看?”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陈家二哥一拳锤在木桌上,鲜血淋漓。
那男人有着一张木讷的脸,慢慢道:“身家性命...系于主人,我...怕死。”
“但现在她死了...”
男人说他和陈家小妹有一个孩子,他偷偷养在姜家祖坟里,免得婴儿啼哭传出。
说完这些事,他磕了个头,身影慢慢没在光影里,消失了。
陈家大哥想,他应该是去了。
兄弟四个花了重金,潜入姜家祖坟,装殓小妹的尸骨,带出了那个女婴。
总不能让娘俩还躺在这个脏地方。
接着,打理家事,装裹行李,妻儿先行,四兄弟抄了一把火,把姜家大宅烧了个干净。
姜家上下,悉数陪葬。
无辜么?四兄弟目中映着那熊熊火光,只觉得畅快而悲戚。
小妹的凄苦哀嚎你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此刻也做个瞎子聋子,死得也轻松些。
收敛的小妹尸骨上,那一道道层叠的疤,溃烂的伤,瘦到脱形的脸...一齐消失在这涤荡脏污的大火中,四兄弟装了骨灰,最后朝皇天后土磕了三个头,从此再无归乡。
不过,新的牵挂也是有的。
小妹留下的孩子,唤作碧生。
...
“真可怜。”蒋老太喃喃道。
她这一上午异常沉默,只是照顾着尸僵的赵女士,此时突然问道,“这四间铺子有三家都是做的女孩生意,首饰脂粉布料,这四个大舅对碧生这外甥女是真疼。”
侯笑也说,“我们上午去的是乐器铺,那铺子是碧生的四舅妈在看着,说碧生小时候最喜欢玩这些,所以才开的。”
“那碧生到底去哪了呢?”
“还有,碧生的四个舅舅又在哪里呢?”连婴蹙眉思索,望向汤洋他们,“你们问出这个了么?”
汤洋摇摇头,“不知道,碧生四舅妈没说。”
大家静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