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意说老陈头没大事,就是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晕厥。老陈头醒了,任欣然也道了歉,大家觉得这事也就过去了。
姜大可出来打圆场,“陈大爷,您这是何必呢,再为了这点玉米面气坏了身体,那可不值当。”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不就是一盆玉米面,扔了就扔了。
知青们不劝还好,越劝老陈头越气,连躺都不躺了。他腾的坐起来,由于起猛了,头还有点晕,身体一晃,乔天意和陈青峰反应快,同时扶住他。
“哼!你们这些城里来的娃娃就是没挨过饿,不知道饿是啥滋味!得了,我看你们也不稀罕要这埋汰东西,我拿回去吃!”老陈头气哼哼地下地要走。
“那些都脏了就别要了……”任欣然小声道。
老陈头瞪了任欣然一眼没吭声,端着搪瓷盆吭哧吭哧的往外走。
张薇薇拽了拽任欣然的衣服,示意她别说话了。
陈青峰沉着脸跟了出去,乔天意不放心老陈头,也紧随其后,留下一屋子不解的知青。
梁松费解的直挠头,“他至于这么大火气吗?”
“对啊,欣然扔的也不是他家粮食,他这急啥呢。”姜大可也搞不明白。
其他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傅轻晏看了看眼睛哭的通红的任欣然,示意大家都少说两句,“浪费粮食到底是不对,老一辈人都是从灾荒年熬过来的,所以会对粮食更珍惜。”
知青们不说话了。
陈青峰和乔天意一直跟着老陈头,直到看到他推着板车停在了家门口。
这一路上老陈头的心情已经平复了不少,他叹了口气,责怪怪自己刚才有些冲动。
都是一群娇生惯养的孩子,不知道粮食来的不易,何苦来的和他们闹了这么一出,还让后面两个孩子担心的跟了一路。
“青峰,乔丫头,你俩回去吧,我没事。”老陈头掏出钥匙打开大门上的锁,回头看着二人笑呵呵道:“我老头子体格子好,再活五十年都没问题,别担心了。”
乔天意抬头看了看身边的陈青峰,见他点头,这才说道:“陈大爷,您多注意休息,天热要及时补充水分和盐,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来卫生站找我。”
老陈头没说话,只是摆摆手,推着板车进了院子,乔天意看了眼车上那个装着已经脏了的玉米面团的搪瓷盆。
陈青峰的水桶还在知青院里,他跟着乔天意回去。路上乔天意问他,知不知道为什么陈大爷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只是因为浪费粮食吗?”乔天意总觉得还有别的原因。
陈青峰看着路边追着打闹的几个小孩,声音沉了沉,“如果他儿子还活着,他孙子也该这么大了。”
老陈头从前不是万水村的人,他是四几年逃难来的,万水村的人见他可怜收留了他,给了他口吃的,还帮忙给他盖了两间能遮风挡雨的草房。
他来到万水村那年已经三十多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村里人看他人老实又勤快,就帮着给他张罗了一门亲事。对方比他小七岁,虽然是个哑巴,但也是本分人家的姑娘。二人拜了个天地就开始一起过日子,四十岁那年儿子出生,他当了爹。
可儿子还不到十岁那年遇上了灾荒年,那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忍饥挨饿,老陈头一家也不例外,然而比别挨饿更可怕的是生病,他儿子因为吃不饱,身体抵抗力就差,一病不起,没多久就死了,孩子妈受不了打击也死了,原本的三口之家就剩下老陈头自己。
乔天意听完陈青峰平静的讲述后有些震惊。难怪老陈头见不得别人浪费粮食,如果当时能吃饱饭,他的妻子儿子也许就不会死,他也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活着。
乔天意回到宿舍后,大家都向她打听老陈头的情况,乔天意说他身体没事,就是情绪太激动了。
任欣然瘪着嘴不吭声,乔天意看着,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告诉大家。
她把陈青峰给她讲述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大家,大家听完后皆是沉默,也理解了为什么老陈头会这么激动。
在知青看来那些玉米面算不了什么,可在老陈头眼里,这些玉米面在当年也许能救命。
中午吃饭的时候任欣然手里的馒头不小心掉到了地上,她把馒头捡起来,盯着上面的灰和土看了看后用手拍了拍,又拿到厨房用水瓢盛了些水冲了冲,接着坐回位置上啃了起来。
大家看着她的举动,心照不宣的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一早,任欣然在知青院门口看见了老陈头昨天拿走的搪瓷盆,搪瓷盆上盖了个盖子,她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盆金黄色的窝头,窝头刚出锅,干干净净,没有沙子也没有灰尘,冒着热气,泛着清甜。
任欣然拿起一个窝头咬了一口,她嚼了几下,玉米面的窝头并没有多好吃,也依旧不好下咽,可她一口一口的嚼着,直到嚼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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