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一鸣终于还是回到了芝加哥,在底特律晃了几天,他的口袋便空空如也,只能靠记忆拨打了曾经帮助他的男人的电话。
“Nick,我能理解你住的很不习惯…”男人端坐在驾驶座上,时不时看一眼副驾上的小不点,“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的失职,《婴儿摩西法》、《安全港法》等都要求保障你们这类儿童的权益。”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做到位,再次抱歉,”看着绿灯亮了,男人启动汽车,认真看着前方,“不过我调查过你的档案,似乎你是有正常的监护人的,怎么就突然走丢了呢?”
崔一鸣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对着他道歉,更不知道他说的法是什么法。那天被男人一家带回去后,为了验证崔一鸣的身份,小不点交出了自己唯一的宝贝——一条“项链”,上面写着“Chey”的英文和一串出生编号,背后则是医院名称和地址电话。
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曾经照顾过他的老人常说,这是你的救命法宝,只有机会来临了才能拿出来。如此看来,这也就是唯一能证明崔一鸣身份的标签了。
“我没见过我父母,我记事起便是和一群孩子在一起的,有些孩子没有耳朵,有些只有一只腿”崔一鸣努力配合男人寻找他的身世,因此尽力回忆着,“每天会有一个男人来给我们送饭,时不时带走一些孩子。”
“那个地方真的很黑,像是在一个工厂仓库里,周围还有很多烧焦的木头。窗子很高,能透进来的光微乎其微。大门外面时常有人在说话,应该是在守着我们。他们有时候叫得真恶心”
“几个比我大的孩子教会了我说话和写字,当然,也只是一点点,”崔一鸣继续说,“他们不止一次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跑,一定要离开那里,不然是活不下去的”
“我们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时光,那是一段心惊胆战的时光。那些被带出去的孩子,除了一些少了胳膊和腿的,基本再也没有回来…”
“但我们也没有放弃希望,我们一直在谋划怎么逃出去,虽然我是最小的,我连话也讲不明白…”
“所以你的名字,‘Nick’,也是那些孩子给你起的?”男人有些好奇。
“是的,”崔一鸣回答道,“很多孩子的名字我也记不太清,有些还是记得的,比如露西,迈克,玛丽,大卫,詹姆斯…”
“这些孩子后来怎么样了?”男人继续问道。
“我们找到一条隐蔽的排风管道,并且趁大人不注意,一点点偷偷搭建爬上去的梯子,还绑了很多绳子,方便在高处荡起来,”崔一鸣顶着脑袋,仔细回忆着,“不过那条管道很窄,只能体型小的孩子能通过。”
“迈克和詹姆斯把我们托了进去,让我们尽力爬,爬到出口,然后尽力往外跑,死命跑,不要回头”
“没爬多久,我们就听到背后的隐约的惨叫声,但我们不敢回头,我们只能尽力爬,尽力逃出去”
“爬了十多分钟我们就到出口了,之后我们便散开了,我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只能尽力跑,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了之前那个街区”
“之前那个像工厂一样的地方你还回去过吗?”
“没有,我不敢”
车内沉寂了下来,久久无人说话。窗外下起了大雨,男人不得不打开雨刷。雨刮与车玻璃摩擦的声音,加之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混合着滂沱大雨,奏起了简单的交响。
“照顾你的那个老人,你知道他的名字吗?”男人还是率先打破了沉默。
“Odell(奥德尔),”这个崔一鸣倒是记得很清楚,“以前周围帐篷的人总会开玩笑说他领了个黄皮儿子。”
“他非常生气,说我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儿子,”崔一鸣继续说道,“私下他也经常和我讲,让我不要把他当成父亲,让我叫他Odell,那是他的名字。”
(…)
“我可不想要一个累赘当儿子!”黑人老头子扬了扬头,“而且你和我连肤色都不一样,你要是当了我儿子,我岂不是被笑掉大牙!”
“为什么会被笑?”崔一鸣好奇的问道。
“黑人和黑人,黑人和白人,无论怎么搭配,都不可能生出黄色皮肤的崽!”老头子瞪着眼睛,“最关键的是,我没有和黄皮肤的女人上过床!”
“所以我的父母,他们都是黄色皮肤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