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嫦儿就靠在她肩上笑:“姐,京城大吗?”
“我们到了京城,有点心就一人吃一半好不好?”
她们满共跑了三次,结果就被抓回去三次。
到最后,村长和那村上跑来蒋家苛责,说起蒋家信奉无常不诚,会招来灾祸,蒋父就立马颤颤巍巍地把她交了出去当做赎罪。
她转眼就让那老不死的村长卖进到这勾栏院里头。
那时候她才终于发现,原来在京城她还是一样没有活路,乌鸦其实都一般黑。
蒋三巧儿从那时就开始想,与其这么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
风顺着柴房的门缝往里吹个没完。
蒋三巧儿听着那门外云香的呜咽声忽而越来越近,这才低下头揉揉眼睛。
云香长得瘦弱干巴,拨弄两下那门头的锁链,竟囫囵从门缝钻进柴房来了。
她坐在蒋三巧儿身边,把馒头塞给三巧儿,又给她些水:“玉华轩里丢的人多了,从来就没见官府来过。”
“姐姐,咱们斗不过妈妈跟那几个大茶壶的。”
蒋三巧儿看着云香瘦瘦弱弱的小身板,越发想念起妹妹,声音也就不自觉柔了柔:“那就让他们把我打死算了,反正我早就不想活了。”
云香偷偷瞧着蒋三巧儿:“姐姐,你是从哪来的呀?”
“你可千万不要得罪妈妈,她厉害得很,连鬼都认识呢。她要是不高兴,就把你也送给鬼带走了。”
“鬼?”蒋三巧儿不由疑惑。
云香笃定地点点头:“我跟的上个姐姐叫花容,本是大家门户的小姐,被拐子拐来的。”
“接客才一年功夫染了花柳病,今年中秋出得花,一天功夫就接不成客了。妈妈找人看过两次,治不好,后来有天晚上花容姐姐突然就不见了。”
“有人说姐姐是被鬼接走的,钉到棺材里头之前还抠着边求妈妈饶命,是妈妈叫大茶壶掰断姐姐两根手指头塞进棺材里的。”
云香抹抹眼泪:“姐姐,你还是听妈妈的话吧。”
“日后说不定有人肯来赎身呢,再怎么也比丢了命强。”
蒋三巧儿却好似没有听她说话,只是盯着那窄窄的门缝,吃力地爬起身来。
“你方才就是从这钻进来的?”
云香一愣,连脸上的眼泪珠子也顾不上再擦了,只是本能地点了下头。
蒋三巧儿朝她咧开嘴角,露出个不大好看的笑:“你要是真想我活命,就赶紧回自己屋去,别说你来找过我。”
“你是好姑娘,会有好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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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岑熙收好了那玉华轩的锦囊,便又道:“河桥村恐怕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
“咱们回去,先找到这蒋家的三巧儿,从长计议,免得引人注意。”
裴恭饶有兴致的视线在方岑熙身上梭巡一圈:“怎么?岑熙也想学人逛窑/子去?”
方岑熙盈盈一笑:“难怪这世上总有莽撞人,敢情脑子里整日就没个正形好事。”
裴恭嘴角轻抽:“方岑熙你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讽刺谁呢?”
方岑熙故意环顾一周:“这里还有旁的人吗?”
裴恭:“你……”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有本事你就别去那玉华轩。”
瞧着裴恭吃瘪,方岑熙便没来由得轻笑出声。
他轻轻叹气:“去是得去,但恐怕咱们不能从正门进去。”
“那蒋三巧儿是犟性子,定然没那么容易如了鸨母的意。”
“咱们贸然去跟鸨母要人,八成找不到,还会惹了玉华轩的注意。万一玉华轩同那几个村的人都是一伙,咱们会打草惊蛇。”
方岑熙一双眸子静静瞧着裴恭,朝他勾起唇角来。
裴恭兀自点了点头,随即又被方岑熙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干嘛?不会是又想让我去吧?我回北镇给你换个人不行?”
“时间急迫,三爷。”
“找人要紧。”
裴恭觉得有点牙疼:“这像话吗?我告诉你,我们裴家门风可是很严谨的。”
“要是被我爹知道……”
“毕竟方某不善体力,何况整夜未睡。”方岑熙轻声慢语,脸上的笑意漾得更浓了,“三爷,能者多劳。”
“放心,这事我定然帮你保密。”
裴恭皱起眉头,心下是一万个拒绝,却又没什么堂而皇之的理由。
他只好鸡蛋里挑骨头似的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又叫三爷?”
方岑熙闻声,干脆又利落地改了口:“俭让,听话,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