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蝇飞过来,慢悠悠地落在女人的眼皮上,开始惬意地搓起手来。
沈瑶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蹲下来,将手放在女人的鼻息处。
冰冷,平静。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警察赶到时沈瑶川就坐在女人身边,手中还拿着自己那张已经变得破烂的成绩单。
与警察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名身穿职业装扮,套着风衣的黑发女人。
沈瑶川看见她眼睛一亮:“安安阿姨!”
他伸出手臂想要一个拥抱,但安安踩着高跟鞋从沈瑶川身旁路过,在女人的尸体身边停留了一会儿,才想起沈瑶川一般回过身来。
“我需要把这孩子带走。”她与同行的警察说道。
警察只是点了点头,他们开始在女人的附近拉起警戒线,提着箱子忙着进进出出。
沈瑶川眼中的光黯淡下来,但仍旧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安安。
“去收拾东西吧,”安安终于肯俯视着看了他一眼,语气生硬地发出了命令:“跟以前一样。”
她目送着沈瑶川上楼,点开个人终端拨出一通电话:“是我,情况比预计的还不好,沈瑶川不会再在这家生活下去了,我们应该考虑为他找一个夫妻关系更加融洽的底层家庭进行观察……不要反驳我,在上层社会长大的孩子与在下层社会长大的孩子是否有明显不同,才是我们这个实验的首要观察目的。”
楼上。
沈瑶川已经习惯了“跟以前一样”的收拾东西。
他有过许多养父母,男人和女人是其中一对,最早的有些已经记不清了,但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关系都不大好。
尖叫,哭啼,吵闹,抱怨,对与沈瑶川来说,这就是“家”的全部形容。
有些父母退养了他,有些父母打骂他,还有些父母互相地伤害着对方。
沈瑶川对他们的了解仅在于一个他还不能完全理解的词:AO家庭。
安安是送他去这些家庭的阿姨,有时候这位漂亮阿姨会给他买一些水果糖,或者帮他给伤口擦药。
沈瑶川有一点点从未表露过的私心,他想要跟安安阿姨一起生活。
尽管安安阿姨从没有抱过他,但他仍然觉得她是个温柔的人。
但安安阿姨总是说:“没有孩子的AO家庭是最适合你的地方。”
沈瑶川的东西很少,一只从小就带着,已经掉了一只眼睛的破玩偶熊,以及书包与课本作业。
没有衣服,他的新衣服只有校服,眼下就穿在身上。
他背着书包,抱着自己的玩偶熊下楼,安安阿姨在他还未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时就已经往外走去。
沈瑶川不得不仓促地与躺在地上的女人辞别:“再见,母亲。”
而女人那浑浊翻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
沈瑶川猛地从梦中惊醒半坐起来。
他的衣服被汗水湿透了,黏腻地贴在身上。
像是从噩梦的溺亡中拼命挣出口气来,他有些失衡地大口喘息着。
而隔离间一角发出些细碎的摩擦声。
沈瑶川看过去。
这一看便与向少阳循声望过来的视线落在一处,看着那双深邃的眼睛,竟让他心脏陡然的横跳平静了许多。
“还好吗?”向少阳放下手臂看着他。
沈瑶川抬起一只手压在胸口,这个动作能让心中那种恐惧的不安减轻许多,也能缓解一些心跳失律的微痛与窒息感。
他摇摇头,几乎是勉强地挤出轻微的一声:“没事。”
向少阳:“做噩梦了吗?”
沈瑶川应了一声:“嗯。”
他有些无力地倒回床上,扯了扯被子,试图增加一些笼罩带来的安全感。
“深呼吸,不要想那些事,放松一些,”向少阳引导他道,“会让你好一些。”
沈瑶川没有出声,他控制着自己缓慢地呼吸着,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太阳穴的胀痛令他额头上渗出些冷汗,他不得不闭上眼睛试图去缓解。
过了好一会儿身上才终于好受了些。
“谢谢。”他道。
“我倒应该谢谢你,”向少阳说,“在路上照顾我,费心了。”
“我是专家,是指导,名义上来说是你们在海拉(Hela)病毒调查方向的临时领导,”相较于向少阳的坦然,沈瑶川的回答则显得过于刻意地礼貌,“为你们提供专业帮助,是我应该做的。”
“原谅我之前的偏见,并不是每一个指导都向你这样敬业……有些人硬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调查局对此一直有很大的意见。”向少阳道。
沈瑶川:“有所耳闻,可以理解。”
“对了,沈博士,”向少阳问道:“有Alpha说过你的信息素闻起来很甜味吗?”
沈瑶川睁开眼睛,他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一丝慌张的神色,甚至不自觉地将被子捂紧了些。
“没有。”他声音冰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