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刺痛的叶琅:……恩将仇报,混账东西。
将这一插曲尽收眼底,仙尊的嘴角仰起弧度,又很快恢复原样。
他再度伸出左手,抚平那几撮翘起的乱发,又顺势下滑,轻轻掠过叶琅的后颈。
叶琅的后背惊起一阵冷汗,仙尊的手已经收了回去,她忽然感觉自己脖子一轻,胸中的郁气也彻底消散。
原来,人家只是顺手帮她驱个邪。
他左手蜷起,仿佛捉住了某样东西,叶琅好奇地转头去看,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失望地收回眼,忽然想起自己的本职工作,转而问道:“您朝食想用点什么?”
仙尊眯眼回忆,报出菜名:“酒酿汤团。”
……坏了,没提前做酒酿,也没备好糯米粉。
叶琅试图试探加挽回:“酒酿需要发酵,我今日就做,三四日以后就能煮给您吃。”
“哦。”
仙人拍了拍衣摆上的碎屑,从杂草堆里站起来:“那今日随意。”
叶琅口中称是,心下了然:仙人最近下榻主屋,不能去采药卖货。只是,他究竟是暂住或久居,还尚且不明。
目送叶琅走进灶房,仙尊低头看向手心——那里缠绕着一丝紫黑的魔气,原先流连在叶琅的脖颈附近。
他指尖一碾,魔气瞬间爆开,了无痕迹。
*
乌曲和球球埋头吃肉,叶琅端碗慢慢喝粥。
咕噜——
咕噜——
毫无装饰的玄色箭袖搭在桌边,一只大手握住水煮蛋,在方桌上慢悠悠地滚动。
看见不断碎裂、十分好剥的蛋壳,叶琅忽然想起传奇中的一句话:众仙人饮昆山之灵露,食边春之灵果,肚肠不得污。
如此一看,传记话本未必属实,第一次见到仙尊吃煮蛋,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讲究,还是像凡人一样先磕再剥。
她有点想笑,却听见仙人开口:“昨夜子时才归,是为何?”
叶琅早就预料到这个场景,准备早点的时候便想好说辞,此刻只是背诵便可。
早上卖货,下午至深夜寻宝,她略去细节与个人恩怨,平铺直叙地交代了一番。
仙人一圈一圈剥着蛋壳,没有抬头:“书生是谁?”
叶琅实话实说:“旧友,是金丹鬼修,会布置幻境。”
她懒得打探别人过往经历,做了数十年朋友,也就知道这点东西。
仙尊捏住粘连在尾端的蛋壳,将剥好的鸡蛋放进叶琅面前的咸菜碟,又擦净双手。
“我之前便想问——”
他看着叶琅,眼中涌起不解,“你为何要去售卖草药?”
叶琅盯着那颗白嫩嫩的煮鸡蛋,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当然是因为我没有工资啊。
小院里虽然有很多女子使用的首饰器皿,但“归她所有”和“给她用”之间区别可太大了——她之前也去别人家里当过杂役,对这些弯弯绕非常了解。
一两百年前,她穿戴着华服美饰,喝水吃饭都用玉杯玉碟,兜里却连半颗灵石都掏不出来,天天躺在房顶上光合作用。
如今的灶房,一葱一蒜全是她自己挣来的。仙人虽然有钱,但也确实不了解人间疾苦柴米油盐。
你手里那颗蛋可都是我挣来的!
心中虽然这样想,话自然不能太难听。叶琅酝酿了好一会儿,却也不懂得怎样把话说得更委婉。
但或许是她的眼神过于哀怨直白,仙人似乎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手下一顿,语速快了不少:“我明明为你准备了……”
瞅见叶琅依旧迷茫的神情,他索性放下鸡蛋,起身进了主屋。
叮里咣当——
仙尊在屋里翻了好半天,端着沉香木匣走出来,眉目间竟有一丝前所未有的羞窘:“为何要把匣子藏得这么深?”
叶琅小声解释:“您常年用不到,放在书架上容易落灰,所以收起来了……”
匣子里的东西天天落灰,需要天天擦,她发现仙尊从来不赏玩里面的东西,便合上匣子,省掉了这个麻烦。
她在心里又悄悄补充:但您过去五十年也没问过啊。
纵观三百年,仙人的情绪波动也从未这么剧烈过。
他深吸一口气,将木匣放在叶琅面前,又一把掀开盖子:“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钱。”
叶琅低头,看见了一大堆晶莹剔透、泛着幽光的宝珠。
这盒子从前天天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各色宝珠随意乱堆,她起初还以为是仙人对她人品的考验,检测她的手脚是否干净——富户老爷就经常爱干这种事。
她每次都将珠子擦得油光锃亮,放回去的时候连位置都要还原。
辛苦擦了一百多年的东西,竟然是给她准备的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