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回去时,桌球室内气氛正热。
鹿茗秋订的两张台球桌,一张英式斯诺克,一张花式9球。
刚走到两张青石板台球桌前,鹿茗秋正趴在桌边,对准摆在正中间的白球用杆子技巧性地一怼。
旁边围成四角的红色台球顿时如散花一般滑向对应角菱形网袋,而白球滑至底部,撞向三角框,后者腾空翻起,正好罩住白球。
很漂亮的一个花式艺术打法。
Leonard倚在边上,吹了个口哨,接着拿肩膀撞了下旁边一个男人,道:“刚你不是说要和鹿姐比吗?去呗。”
那男的也不怯场,拿过Leonard手里的球杆,走过去笑道:“鹿姐,规则?”
“老玩法,你先。”鹿茗秋说完走向吧台那里,调酒师递过去一杯调好的“新加坡司令”,她边娴然喝了一口,边转头,目光落在了刚进来的两人身上。
“小周,玩不?”她问。
周枫淡淡一笑:“我和温教授到这边打吧。”
指一指旁边那张斯诺克桌,正有一男一女正在对打,他俩是情侣。
温筠鹭对他们印象比较浅,依稀记得男的姓李,女的姓龙。
听周枫说要玩,这对情侣主动帮她们收球放好后让出位置,李先生笑说:“还从没见你打过。”
“只会一点。”周枫挑好杆子,比划了下,“很久没玩了。”
“那……温教授呢?”龙小姐看过来,手撑在台球桌上,微微倾过来,“不会我可以教你哦。”
温筠鹭淡淡颔首:“我会,谢谢。”
这玩意她在留学时常玩,不说精通,但露两手还是没问题的。
刚刚鹿茗秋的花式打法她也会,不过并无展示的必要。过来随便打几下权当消遣时间,毕竟她也累了。
二人来到桌子边上,温筠鹭并不急着拿球杆,只靠在边上懒懒看着。
“我只会8球打法。”周枫说完,慢慢俯下了身子,深呼吸片刻,似乎有点紧张。
温筠鹭看了两眼,叹气。
姿势有点问题,手和脚都没放好。
而周枫盯着白球,却不动,似乎在蓄力。
温筠鹭看着看着,职业病终于犯了。这是她曾经的学生,不管是学术上,还是生活上,看见错误自己总想纠正两下。
她在周枫动手之前俯身靠近,把她半拥在怀里,伸手调整了下她的姿势:“虎口握杆,和食指这样放,你的头摆正……脚在右手下方。”
她说得很快,调整完便起身,“你试试。”
不料周枫一动,动作又乱了。打出去的那一下空了球。
“嘶,周作,你这不行啊。”李先生见状打趣,“看你这教授是个行家,你再向她请教请教?”
周枫也不觉尴尬,神闲气定看向温筠鹭,挑了下眉:“温教,您要不再教教我?”
温筠鹭:“……”
于是又过去贴身指导片刻,试了几次,不是空球就是滑杆。
旁边那对情侣看不下去,还挨个给周枫亲身示范了一遍,连隔壁那桌都不继续比了,看过来凑热闹。
“看你代码学得挺快,怎么这个就找不到要领。”温筠鹭摇头感慨,因为要指导,她左手手肘撑在桌面上,很闲适的一个姿势,“再教你最后一次,再学不会就算了。”
这次终于换她拿球杆示例。
用三角框摆好球,很利落地对准白球发力,各色台球顿时散开。
刚要起身,周枫却靠过来俯在她上方,一只手覆在她拿球杆的右手手背上,正色道:“原来是这样放的,我明白了。”
手心微热,五指骨节分明,中指不经意滑过她的指尖,略有薄茧。
方才指导时刻意忽略的感觉,此刻分外清晰。
温筠鹭顿时面无表情起身:“你明白就好,再做一次吧。”
周枫笑着拿过球杆,将球摆好后照着做了一次。
和温筠鹭刚刚的表现无异,且神情闲适慵懒,几乎都要让人怀疑刚刚那个屡教屡不会的人究竟是不是她了。
玩完桌球,也该是打道回府的时候,一行人到地下车库取车。
周枫按了钥匙远远开了车锁,鹿茗秋忽然叫住她,把她喊到一边说话。
温筠鹭就站在车前静等,没想到周枫离开没多久,鹿茗冬抱着一堆盒子走了过来。
“麻烦帮我拉下后车门。”小姑娘费力地抬起下巴,“快点,枫姐要回来了。”
“……”温筠鹭帮她拉开了车门,看着她把那一堆盒子扔进后车座上,忍不住问,“生日礼物?”
盒子包装精美,形状不一,一看就是礼物。
“对啊。”
“都是你给的?”
“不是,大家的份。”
“为什么不明着给?”
“明着给她不要。”鹿茗冬踩在吉普踮脚上,半个身子探进车内,乖乖把盒子摆好,“她说我们陪她吃顿饭,玩一晚上她就很高兴了,但是我们觉得,生日吧,有礼物才会有惊喜啊。”
温筠鹭失笑:“你们对她真上心。”
“因为枫姐真的很好啊。”鹿茗冬终于摆完盒子,从吉普车上跳下来,关好车门后笑了笑,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她还救过我的命呢。”
说完,往远处望了眼,又赶忙离开,“拜拜。”
“嗯。”温筠鹭收回目光,又看向后座上被摆列整齐的盒子,轻叹。
这一晚上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漫长了点。
看看时间,已经将近晚上十点半,又耐心等待片刻,周枫终于回来。
地下车库空旷生风,温筠鹭搓了搓手臂,漫不经心望向她过来的方向。
那里,黑色宾利上下来一名司机,恭敬地给鹿氏姐妹开了车门。
“江城里姓鹿的世家,我知道有一个。”她轻咳一声,转头和她对视,“她们是不是有个亲戚叫鹿杨北?”
“嗯,是她们的父亲。”
那就是了。
去年包场宴请她父亲和一些官员,结果被婉拒的商业大亨,就是这位。
温筠鹭不太关注这些事,但温寄言在餐桌上提过并评论过的人和事,她还是会留心的。
“走吧。”温筠鹭率先拉开车门上去,坐在副驾上扣好安全带,“也该回去了。”
周枫紧随其后,坐稳后却笑笑:“奇怪,您怎么不问我她俩怎么长的不像?”
“哦,应该不是亲姐妹吧?”
“同父异母的。”周枫言简意赅,“茗冬是鹿姐父亲美国情人生的,六岁接回来在江城长大,两人感情很好。”
也就是这些长辈的风流韵事,没什么好多话的。
温筠鹭眼皮都不抬一下:“感情好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