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晚,躺在榻上,乌苔是理都没理懋王一下,她可以感觉到,懋王躺在那里,并没睡着,他估计是想和自己说话的,但是依他的性子,自己不主动说话,他估计也不想主动。
谁都不主动,那就不要说话好了。
乌苔闭上眼睛,尽量让自己睡去。
她不想在懋王身上浪费什么心神了,反正这个男人已经被她哄得差不多了,最要紧的是金子,还得尽快看看怎么跑掉。
她堂堂一个王妃,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跑了,随时随地都有人看着,怎么跑?
乌苔能想到的机会,无非是重阳节登高,或者元宵节外出游玩,以及去庵子里烧香拜佛,这些时候,她都能出去。
但是光出去也没用,她还需要知道怎么雇马车,还得知道怎么弄到路引,这些没人帮她,她是不能行事的。
这时,她突然想到了,以前她去吉云庵,那庵子里借住着一位叫谈婆婆的,这汤婆婆以前是个师婆,专给人看香头、相水碗的。
那时候她年纪还小,陪着老祖母母亲过去庵中,无意中过去庵中竹林,见竹林偏僻处,那位谈婆婆正捂脸大哭。
她当时不懂,就问起对方为何哭啼,对方却是不说,后来恰好庵中尼子过来,好心说起,原来谈婆婆有个儿子,才七八岁,得了重症,也没银子去看病,只怕是活不成了。
乌苔听了,很是诧异,便解下来自己裙上的佩玉,交给了那尼子,请她送给谈婆婆。
这件事,于乌苔来说,不过是无心罢了,也只不过是记得因为丢了一块佩玉而被母亲斥责。
但是几年后,她再去,那谈婆婆却带了一个小后生过来,让那小后生给她磕头,说她救了那后生的命。
她当时有些意外,觉得自己做了好事,但也没当回事。
现在她却记起来了,谈婆婆说,要做牛做马报答她。
那她——
是不是找对方打听下这雇马车的事,兴许能多知道一些呢,自己对她有恩,她应该帮自己保密吧。
她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就听到身边懋王突然道:“你还没睡?”
乌苔正想得入神,倒是唬了一跳。
懋王看她吓到,忙道:“我看你心绪不佳,以为你没睡着。”
乌苔看着他,便想起来睡前的事。
她认真地想了想,自己刚才确实有些使小性子,但是,那是不应该的。
她骗了懋王,懋王上当了,陷入了她一手织就的谎言中,竟把她当成了心仪之人,对她甜言蜜语。
就在刚刚,她险些也把自己骗了。
其实那都是假的,他并不会怜惜自己半分,而自己也不应该沉迷于这种虚假的怜惜中。
这些柔情蜜意,都是她骗来的,是属于别人的。
她所求,应该只是金子,再无别的了。
当想明白这个后,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是虚情,他是假意,她是王妃,他是亲王,那么她只需要哄着他高兴就是了。
于是她便柔声道:“殿下想多了,妾身并没有不高兴,妾身只是想到殿下不记得以前的事,心里便多少有些难受罢了。”
她轻叹了声,声音绵软:“若是殿下能记起来,那该多好啊!”
当她说这话的时候,她看到懋王正望着自己,黑眸漆黑,仿佛能看透自己的一切心思。
然而,她并不心虚。
谎话说多了,她觉得自己可以相信那些是真的。
懋王沉默良久,薄唇轻动了下,之后却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耳朵。
她觉得痒,忙道:“干嘛……痒……”
懋王放开手,问:“这耳上,好像有痕迹?”
乌苔怔了下,之后便觉得,这真是狠狠地扫兴呢!
她才说了多么情意绵绵的话,他却能提这个。
她也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是有一道疤,不过是小时候的了,并不惹眼,寻常人看不到的。”
也是因为这个,她喜欢用秀发遮挡住耳朵,免得被人看到。
没想到大晚上的,在寝帐内,竟然被他看到了。
懋王:“怎么落下的?”
乌苔便小声嘟囔着:“这哪知道呢,都是很小时候的事了,说是当时奶娘不经心,让我从台阶上摔下来,恰好摔到了耳朵,不过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懋王却半响没吭声。
就在乌苔以为他睡着的时候,突然道:“你小时候很调皮?”
乌苔瞥他一眼,反手将他一军:“这些我都和殿下提起过,可惜殿下不记得了。”
说完这个,她满意地看到懋王黑眸中一丝愧色。
她这才道:“我小时候,家里姐妹那么多,都是一块儿在老祖母处养着的,我又不是最受宠的,哪里轮得着我调皮。”
懋王:“洛老太君不喜你?”
乌苔想起过去,笑了笑:“我们家光孙女就有六七个呢,姐妹都在一处,老祖母又顾得上心疼谁呢,再说,我在众姐妹中,一不能说会道,二不聪明伶俐的,显不着我。”
也是到了十岁上下,长开了,人人都说她冰肌玉肤,生得娇美,倒是把一众姐妹都比下去,这时候,大家眼里有了她,提起她来都夸,那一段日子,每逢家里来什么要紧客人,招待女眷的时候,乌苔都会被叫过去。
但是这种日子没多久,她就被嫁给懋王了。
被当做一枚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