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京府宛兴县县衙,衙门口的照壁十分威风,照壁上雕有形似麒麟的怪兽,身周雕满金银珠宝,却张嘴妄想吞噬天上红日,这怪兽名音同“贪”,是警戒进出衙门之人不可贪得无厌。
要都能引以为戒,官府上下清正廉洁,那百姓何愁疾苦,人间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莫致之驻足照壁前,心中默默感叹。
眼见时间不早,莫致之不再停留,转身走进县衙大门,进了院落,绕过屏墙,再从常闭仪门旁的东角门迈入,来到了大堂院落,东门进来是“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位置,三班衙役地位在六房之后,只在院落一角设有班房。
班房门闭着,门口蹲着个抽旱烟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脸胡茬,动作慵懒,见到莫致之,作势就要起身行礼。
莫致之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多礼,推开了班房房门。
房门一开,却有男子正背对着门除衫,莫致之见状一愣。
屋内有人出声招呼:“那女的来了。”
随即,班房中各自行事的男人们都站了起身,除衫之人更是用衣衫胡乱裹住自己,躲在一干人后,面露局促之色,竟是捕快林小六。
“晨安。”莫致之微微点头。
班房里面的人纷纷唱喏,虽说动作不齐整,但也带着必要的恭敬,毕竟莫致之是经小王爷力荐来此处的吏官,虽说暂居捕头之职,却是吏部任命造册的官,有吏部编制,同县丞一般属八品官,即便县令周一梁大人都要给三分薄面,而班房内的大多数都是未在编,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便心中再不服,表面也都规矩听话。
刚在门口抽旱烟的中年人此时不紧不慢进入房内,在莫致之身后假惺惺的说:“哎呦,适才捕头要进来之时,小人忘记提醒了,这些后生平常不拘小节,在班房里面换衣衫也是常事,捕头莫怪,请捕头日后多多担待。”
“无妨,大家日后行事也同以前一般,无需介怀他人。”莫致之微微一笑,虽知道这是衙役们故意用手段警戒男女有别,提醒男女一同做事会有不便,但她并不介意,毕竟来自现代,她眼中的男女界限并没有过分清晰。
但她的话倒引起众人的窃窃私语。
“这……这怕是不方便吧。”
“女子还是要知羞耻的好。”
“我媳妇要敢如此说话,我就把她打将出去。”
……
新官上任三把火,莫致之还没烧起一把火,便要吃这些偏见了么?莫致之才不是服软的,她今日便要立一立这官威。
“说够了么?”莫致之声音严厉,“我等都是为了黎明百姓做事,只要办的了公,就不忌男女,你们一干爷们怎的如此三姑六婆,身为汉子如此小鸡肚肠,若是手头也这般婆婆妈妈,便是我这个女子也看轻了你们。”
顿时,屋内有几个脸皮薄的衙役羞耻起来。
“日后若还有不服的,当面来寻我,若在背后嘀嘀咕咕,我定是不饶的,都听清了么?”
衙役们纷纷行礼,态度全都恭敬了起来。
见到起效,莫致之缓了语气:“都出去做事罢。”
县衙内的三班衙役主要是:维持秩序的皂隶、侦缉罪犯的捕快,守护城池的民壮,莫致之在县衙领的差事是管理捕班快手,也就是带官衔的捕头。
她将捕快分组进行排班,安排的有条不紊,这叫捕快们心中落下大石,这个小姑娘好似有些本事,众人纷纷领命出去办公。
“老刘头、林小六,随我去巡街。”莫致之点了人,转身出门。
林小六听到姑娘唤他名字,脸上发红,忙不迭答应着,跟了出去,老刘头则是不慌不忙将旱烟袋插在腰上,也出了门。
莫致之较他人更属意这两个下属,林小六机灵,可栽培做应变之用,老刘头对衙门事务甚为熟稔,又同京中舌头地痞有过交道,虽说有些油滑,但只要用的好,仍不失是一名干将。
三人刚出县衙大门,就看到门口影壁下围着一群人,好似在瞧热闹。
莫致之探身进去查看,原来众人在围观两人吵架。
“这串钱就是我的。”说话的是个精悍矮个子,一身的短打,手中拎着一串铜钱。
“这钱分明是你偷我的。”一个商贾打扮的抓着矮个子的手,据理力争。
旁边正好有人在议论,莫致之凝神静听,原来矮个子是青楼的护院,商贾打扮的是一家卖舶来商品店铺的掌柜,二人争执源于掌柜昨夜宿在青楼,早上起身不见了一小吊折十大钱,寻出门来,瞧见花园内护院手执一吊钱,那钱的穿绳和他丢失的一摸一样,于是他便认为护院偷了他的钱,二人就在青楼里面起了争执。
一大早就闹事,老鸨不乐意了,又不想青楼沾染官司,劝二人自行去衙门,于是二人拉拉扯扯来到县衙门口。
那个店铺,莫致之正好知道,出售的都是海外舶来品,店面就在西大街,莫致之前两天见过店铺。
那是莫致之头一次巡街,萧世幸不知如何听说也起了兴致,想要一同巡视,称是亲王也要体察民情。
莫致之觉得萧世幸要么是无所事事,要么意在私下关照她,也就应允了,二人一同巡视,并肩走在街头巷尾,莫致之一身绿色吏服,英姿飒爽,萧世幸一袭白衫,儒雅风流,简直一对羡煞旁人的璧人。
走过西大街的时候,碰到有狗仔插草待沽,萧世幸一时兴起,买了只可爱京巴,边走边逗弄,莫致之见状啼笑皆非,见他小孩心性,也就由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