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一方帕子垫在甘容手腕上,开始诊脉。
甘容的脉象相对平稳,然而比起去年又虚弱了很多。
到底是躺在床上,不曾活动,身体的状况总是会下降的。
毒酒蝶梦,本就是将人困在梦中,直至死亡的一种毒。
甘容出自武当,阴阳调和,他将武当的归一功法练入了化境,原本可以将毒的作用削弱至最小。可惜后来出了差错,运功被人打断,他散尽一身内力,也只是将最后的时间从几天拖到了几年。
这些年甘容的身体状况也来越差,脉象也越来越弱,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就是最后一年,这也是为什么郁纵会这样急切。
如果任由甘容这样下去,他将会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
“神医?”
郁纵看着我,面无表情,手指却止不住地颤动。
我沉思一瞬,问:“破梦开花了吗?”
郁纵道:“不出意外明日子时就会开。”
他身后的小二突然动了起来,姿势熟练地在石壁上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轰隆”一声,石壁打开,那是一条小道。
郁纵走在前面引路,不多时我们就到了一处空地。
周围的树木都长得极为瘦小,叶子枯黄,形成了一片空地,在空地的中央,有一株半人高的植物,微微发黄,像是一株枯草,没什么特异之处。而以这珠草为中心,周围寸草不生,甚至地面发干。
奇花破梦。
它长成一朵花需要极多的营养,以至于深林肥沃的土地都要被吸得干枯了。它本身剧毒,生长过后的土地在数十年都不会有植物生长,鸟兽绝迹,这也是破梦如此稀少的原因。
若不是在逢生崖,怕是养不成这株异草。
我挥挥手示意他们几人止步,走了过去。
破梦茎杆粗壮,但是颜色枯黄,它周围生长着一从杂草,半枯半荣,将破梦团团围住。
这其实是破梦的根须,在开花的瞬间会枯萎掉凋落,成为破梦的肥料。
这一从枯草,便是破梦最好的伪装。
我拿出银针将手指刺破,一滴血珠冒了出来,破梦微微一晃,接着发出了一股淡淡的清香,奇异地勾人。
破梦引诱猎物的手段。
若世间有精怪,这破梦怕是已经成精了。
我将血珠滴在破梦的叶子上,血珠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我突然感到了久违的饥饿。
它想吞噬我,我又何尝不想吃了它呢。
这里有半朵破梦,是我的诊金。
……
郁纵将房间布置得很是舒服,里面的摆置与我上次来时没有不同,墙角用花盆养着几株草药,味道清新得很。
闻到熟悉的味道,困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我对庄乘风与北辰道:“你们的房间在那边,去睡吧,明日还要做准备。”
庄乘风点点头,北辰却站着没动,“庄主,甘容是怎么了?”
“中了毒。”
“甘容的归一功法已经练入化境,一杯蝶梦不应该会毒倒他。”
他不知道?
我抬头看北辰,北辰直直地站在那,好像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而庄乘风面露羞愧,欲言又止。
甘容啊。
其实很久之前,在他还没出事的时候,我见过他。
明亮而鲜活。
武当的弟子中了毒,最后求到了师父身上,师父就顺便将我一起带着了。
那时候的甘容凭借一对阴阳双剑扬名四方,年少成名,锋芒毕露,像一柄寒光四射的剑,或甚是撕破层层乌云的风。
然而,他在风头正盛的时候消失了。
再出现时,他正与人傀师郁纵在一起。
傀儡门是机关门的一个分支,车马鸟兽,栩栩如生,而郁纵,是傀儡门的天才。
奇怪的是他只做人形傀儡。
不过既然是天才,有些奇怪的癖好也实属正常。
郁纵寡言少语,深居简出,很少与人接触,加上相貌阴沉,愈发显得阴郁,他自己独占一间院子,却常常有人能看见院子中来往的人影。
更有传言,有人在郁纵居所附近见一貌美女子,惊鸿一瞥,心生爱慕,倾心于其,成痴成迷,却在一日看见郁纵将女子的头摘下,没有骨肉血迹,只有一捧木屑。
如此传言种种,将郁纵与众人隔离开来,不过他也不介意,照旧做他的傀儡。
原本风平浪静,却忽见云涌。
江湖上近年的失踪案被翻出,看似各不相干,却各有联系,线索勾连,直指郁纵。
傀儡师郁纵丧尽天良,竟然用活人做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