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柳去马车里拿更换的备用衣裳。
衣上沾了水渍到底不雅,太守夫人命人拿来一件桃红色的崭新外衫,并唤来一名叫“草儿”的婢女替她引路。
茶水浸湿处透过一丝凉意,秦芷瑜紧了紧身上披着的外衫。
草儿是个贴心的婢女,见状忙安慰道:“女郎,前边就是我家老爷的书房了,再过去一点路,就到观雨阁了,莫要怕冷,我已让人去备了炭火。”
秦芷瑜温温柔柔道了谢。
就在她们经过顾太守的书房时,忽瞧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那儿东张西望。
“小斤,你做什么呢?”
“草儿姐。”那人一看到来人,顿时规规矩矩地站好,“我……我就是看到忠叔回来了,想去打个招呼。”
“顾忠?他人呢?”草儿惊讶,这一整天都没见人影,现在倒知道回来了。
“不知道,跟丢了,我是从住处看到他从屋里出来,刚想打招呼,他就匆匆走了。”
“主人家中如此忙,你还去住处偷闲。”草儿抓住他话中漏洞,瞪了他一眼。
她还要带客人去观雨阁换衣裳,便不再与他多说,只叮嘱道:“忙你自己的去,要是管家见你在这里躲懒的,定不饶你!”
那位名叫“小斤”的小厮忙道是,露出一排大白牙,一溜烟跑了。
“让女郎见笑了。”草儿俯首道。
“不打紧。”秦芷瑜心不在焉地答道,即将要过书房时,她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墙角的树荫下。
方才那里……是不是立着一个人?
见尾巴甩掉了,贺青几步上树,方才在那细作的屋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有一排竖横刻在墙头,只能猜测许是记录着什么的数量或日期。
底下的谈话声停了,他顺着繁茂的枝干一下便□□进了太守的书房,而眼底的那抹扎眼的桃红亮色也同时消失。
他揉了揉眼睛,舒了一口气。
这颜色真伤眼睛,叫人看着眼疼。
***
观雨阁确如草儿所说,离太守书房很近,几乎是紧挨着,中间只隔了两排花草树路与一条小道,没走几步路便到了。
草儿将秦芷瑜带到客房,给她倒了杯热茶,又细心地拨了拨炭火炉,便道:“奴婢先行退下了,若女郎有需要,只管喊我便是。”
得到准许,她便到门外去守着了。
秦芷瑜打量着这间屋子,除了桌椅外,一架宽大的雕花屏风,一张床榻,许是考虑到女客,屏风后还置了梳妆台,陈设实用且简单。
她静静地等着桃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桃柳便抱着一个包袱寻来了观雨阁。她看到守在门口的草儿,嘴巴甜甜地道了声谢,“姐姐自去忙罢,我家姑娘这儿有我呢。”
一进门,她便看到一个暖手炉在燃,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周到又贴心,不由感叹,“顾夫人到底是京都嫁过来的,和某些抠门的铁公鸡就是不一样!”
秦芷瑜不止一次听小丫头大倒苦水,说杜府厨房连一小勺蜂蜜都敢向她收钱,道是寿星院那位老太太嘱咐的。
更过分的是同样的价钱,今日给一小勺,明日便成了指甲盖大小的了,气得桃柳直跳脚,立马去街市买了两大罐蜂蜜,专门放在厨房最瞩目的位置,警告他们谁也不许动,她的蜂蜜可不一样,碰一下罐子就要交钱!
这种近乎挑衅老太太权威的举动,厨娘反倒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怕被老太太知道,自己反受了连累。
秦芷瑜想起后来老太太自己发现这事后铁青的脸色,忍不住轻笑起来,嗔了她一句:“小炮仗。”
一点就燃。
桃柳想起自己的战绩,模样得意,将叠得整齐的衣裙交给秦芷瑜,“姑娘,您先换着,我去门外给您守着。”
“吱呀”一声,门轻阖上,屋内又恢复了安静。
内室被炭火烘烤得暖和,她打算起身更衣,正在这时,屏风后忽然传来“吧嗒”一声——窗户开了,一股风灌进来,吹得炭火烧得更旺了。
她轻轻搓着手臂,起身绕道屏风后,将被风吹得大开的窗户关紧实,还不忘插上了栓。
衣衫褪下,被挂在了雕花牡丹屏风上头,曼妙的身姿映在薄得透光的绢素上,腰肢盈盈一握,似杨柳,似娇蕊,窈窕的曲线被虚影勾勒,浓重,清浅,在光线的抚照下一览无余。
贺青一转头,便是这样一幅叫人血脉偾张的景象。
他登时吓得脚底一滑,眼看整个人就要从房梁上一头栽下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在沙场历经千锤百炼的身体早已自己做出了反应:只见他的身体以诡异的曲线灵活一翻,双脚猛地发力一勾,一气呵成,反应之快,不带一丝一毫拖泥带水。
下落的势头停住了——他整个人都倒着悬挂在了房梁上。
姿势的问题,此刻他脑中充血,耳边听见衣料摩挲的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他心中不停安慰自己:脑子没换气,声音放大点正常的,慌什么。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就看到了更令他窒息的一幕——对面梳妆台的镜子里,女郎衣带宽松,雪肩半露,皆被映射得一清二楚,直直映入他眼帘。
细腻、白皙,如琢玉般无瑕。
他倒吸了一口,似乎是怕长针眼一般快速闭上了眼睛。
倒霉!
出门踩屎的他头一回产生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