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他家主子,开门就说了个“请进”,泰然自若像个屋主人一样,穿了件不知哪里扒拉来的破衣裳,大爷似的瘫在这椅子上,旁边还七扭八歪摆着几双鞋袜与衣物。
“你们随意坐。”
脸皮厚到根本没有自己是个“强占了这间屋子”的强盗的意识,神情自然到令他这个手下都替自家主子感到害臊。
更何况这句“随意坐”真的只是面上的意思,因为屋里唯一一把破洞竹椅,正被说话的人自己坐在屁股底下。
问起何缘故看上了这间,椅上的人唏嘘了一下,美其名曰:故地重游。
他倒是知晓主子被大将军夫妇收为义子之前,确实在荆州待过一段时日,现在看来,似乎日子不太好过啊!
他兀自在门外感慨,而门内的审查依旧在继续。
“怎么,还不肯说?”贺青翘着二郎腿,看着柱上被严刑拷打皮肉已经翻卷起来的细作,从瘸了腿的桌子上提了缺口的茶壶,替自己倒了一碗茶。
“低贱……的种族……”细作的眼球都快翻了白,他气若游丝,“你,你们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说……”
“阿刹也知道你这么忠心吗?”贺青有点好奇,“知道后他会多给你加点钱吗?”
一听到“阿刹也”的名字,细作僵了一瞬,随后那句话更是让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
“不过有点可惜。”没等他骂出口,贺青又兀自说了起来,“可惜他已经没命给钱了,要结款,你们也只能到地府碰头商议了。”
“不可能!”细作瞪大着眼睛,阿刹也是个厉害的人,是自己的直接上级,他前日还给自己传了信,怎么会……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原先以为是自己行动不小心才被……细作猛地挣扎起来,皮肉翻卷处凝固的血痂被崩开,鲜血直流。
“白费力气。”贺青不屑道,“别浪费时间了,说,你的任务是什么?”
“低贱的大魏人!”细作咬牙切齿,“狁狄,永远不会放过你们!”
紧接着,他“呸”地一声吐了口血唾沫,骂了句,“戈疴!”
贺青脸色一变,抬手猛地将手中的碗砸到他脚边,“啪”的一声,碗碎成渣。
他大步上前,节骨分明的手猛地捏住细作血泥参杂的两腮,将他的头用力撞在柱子上,怒道:“你看看你这张脸!黑头发黄皮肤!你自己难道不是大魏人吗!”
细作“呜呜”地挣扎着,使劲摇头。
“这个称呼,你叫出来心里不会羞愧吗!”
戈疴,狁狄语中对大魏人最低级的蔑称,他们在边戍奸.淫.妇女、烧杀大魏百姓的时候,总会无耻地大叫这个词。
戍边数年,贺青最厌恶与痛恨的就是这两个字!
“狁狄的荣耀……至……高……无……上……”奸细一个字一个字艰难地说道。
认贼作父,无可救药!
贺青不想再与他废话,单手摁住他的头往后一撞,在他头晕脑花之际,直截了当地将下午探听到的信息说了出来。
“顾忠,荆州江夏郡太守府顾家仆役,两年前入府,常去春雪茶楼听书。”他一顿,“常去春雪茶楼与上级接头,一个小小太守,顾林成身上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么在意?”
“米粮?官盐?还是……江夏郡的漕运?”贺青紧紧盯着他的神情,待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贺青蓦地收手。
扯了块布擦着手上的血污,他朝后淡淡道:“做掉,剁肢后喂狗。”
奸细,有什么好留体面的?
……
秦芷瑜睡得很不安稳,她身上被汗浸湿,光怪陆离的梦仿佛要将她溺在梦境水潭里,让她喘不过气。就在这时,一直布满粗茧节骨分明的大手从水光处出现,紧紧地抓住了她,强而有力地将她一把拉出水潭。
她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虚弱地喘息着,白玉般的手依赖地揪着他胸口的衣裳,语气委屈地唤了一声——“畜安……”
“你终于来了……”